第195章 补锅的人不数钉子-《赘婿,开局签到绝世兵法》

  程雪的座驾在漫天黄沙中停下。

  狂风如怒兽咆哮,卷起沙砾狠狠砸在车壁上,发出炒豆般的爆响。

  随行的工匠们顶着风,试图依照工部颁行的《避风规章》,挖掘壕沟,却一次次被流沙吞没,刚刚挖开的土壁瞬间崩塌,徒劳无功。

  “大人,土质太软,沙层太厚,此法不通!”匠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土,嘶哑着嗓子喊道,“风势太大,再不想办法,车马都要被埋了!不如趁现在改道,绕行黑石戈壁!”

  改道?

  程雪的眉头紧锁。

  绕行黑石戈壁,至少要多走五日,补给和水源都将告急。

 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风沙弥漫的荒野,理性告诉她这是唯一的选择,可直觉却让她感到了深深的违和。

  就在她即将下令的瞬间,不远处一队同样被困的商旅有了动作。

  他们没有惊慌,更没有徒劳地挖沙。

  一群妇孺在一位老妪的指挥下,竟开始拆解她们运货的板车。

  “她们在做什么?”有护卫不解地低语。

  只见那些妇人将拆下的车板和木梁交叉搭建,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骨架,然后将厚实的毡毯严严实实地覆盖在上面,边缘用重物压紧。

  最后,她们合力将这个奇异的“帐篷”半埋入沙中,只留下一侧低矮的入口。

 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配合默契,仿佛演练了千百遍。

  几个时辰后,当程雪和她的人还在车里忍受着剧烈颠簸时,那支商旅早已钻进了他们自造的“地洞”,风沙的咆哮似乎被隔绝在外。

  一夜过去,风停沙定。

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,程雪走出车厢,只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。

  而那支商旅的妇孺们,却精神抖擞地从她们的“卧驼屋”里钻了出来,屋内甚至还带着一丝暖意。

  程雪压下心中的震惊,亲自走上前去请教。

  一名脸蛋被风吹得通红的少女,正帮着阿娘收拾毡毯,见她询问,脆生生地笑道:“官爷,这叫‘卧驼屋’。我奶奶说,这戈壁上的风厉害,人不能跟它对着干。房子要学骆驼,把头埋进沙子里,才能活得久。”

  程雪俯身细察那半埋的结构,脑中轰然一声巨响!

  这以木为骨、以毯为皮、利用沙土自身压力形成稳固穹顶的结构,不正是《伏营听地法》中记载的“抗沙压穹顶术”吗?

  那是当年陈默在戈壁驿站,仅凭几块破席和一捆柴禾,便为一队孤军搭起救命避风棚的绝技!

  如今,这门早已失传的军中秘术,竟以如此质朴的方式,流传在民间妇孺的手中!

  她沉默良久,回到车上,并未在巡查日志中记录下任何名字。

  她只是命随行书记官,将此法详细绘制下来,编入即将颁行的《边民居所图谱》中。

  在图谱的扉页,程雪提笔,一字一顿地加注了一行小字:“智慧不是谁教的,是风吹着人学会弯腰。”

  几乎是同一时刻,千里之外的江南,漕运枢纽。

  苏清漪一袭素衣,端坐于临时征用的漕运司大堂之上,堂下跪着一排面如死灰的地方官吏。

  “水税贪腐案”的账册,她已经看了三天。

  每一笔进出都天衣无缝,每一张单据都滴水不漏,仿佛铜墙铁壁,找不到一丝破绽。

  满堂官吏都以为这位以铁腕着称的苏相,这次也要无功而返。

  然而,苏清漪却并未再看账册一眼。

  她只是平静地对差役道:“去,将市集上最好的那个卖鱼老汉的摊子,原封不动地搬进来。”

  片刻之后,一只沾着鱼腥味的竹篓、一套磨得发亮的铜制秤砣、还有几卷厚薄不一的油纸包,被错愕的差役摆在了公堂之上。

  满堂哗然,无人明白她要做什么。

  苏清漪走下堂来,亲自取过一把官仓里的米,先是倒入那只最大的竹篓,让米粒从缝隙中哗哗流出,她闭目倾听。

  然后,她又将米倒入用不同油纸卷成的纸筒,再次倾听那声音的差异。

  堂下一片死寂,只听得见米粒流淌的沙沙声。

  突然,苏清漪睁开双眼,目光如电,直刺向跪在最前方的漕运主官:“张大人,城西粮道,为何比城东水道的‘水声’,要快上三分?”

  那主官浑身一颤,强自镇定道:“下官……下官不知相爷所言何意!”

  苏清漪冷笑一声,将一捧米猛地倒在地上,又迅速用一张油纸包起另一捧米。

  她声音清冷,响彻大堂:“米粒散落与聚拢,流速不同,声音便不同。水亦如此!你们伪造了水量,却忘了去听一听,那被你们‘偷走’的水,流走时,究竟是什么声音!”

  她话音未落,那主官已面无人色,瘫软在地,当场伏罪。

  事后,心腹幕僚壮着胆子问她诀窍。

  苏清漪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,眼神悠远:“许多年前,有人曾告诉我,水不会说谎,但人会用秤说谎。可只要你肯蹲下来,仔细听,水自己会把真相告诉你。”

  当夜,她回到驿馆,在灯下重读一本泛黄的《灶台兵法》。

  当翻到某一页时,她的指尖轻轻停住。

  那页纸的边缘,有一道极淡的墨痕,像是被某人的手指反复摩挲过无数次。

  正是当年陈默在她书房里,随手批注的那一句——“治国如熬粥,火急则糊,火缓则生。”

  北境,长城脚下。柳如烟一身劲装,巡查边境的疫防哨卡。

  她意外地发现,这里的守卒们人手一枚用碎陶片磨成的口哨。

  风中,时而传来尖锐的高音,时而又是沉闷的低鸣,节奏长短不一,竟形成了一套独特的通讯系统。

  “这是军中新制的军令?”她问向哨卡的老兵。

  那名断了一臂的老兵咧嘴一笑,露出满口黄牙:“将军说笑了,这哪是官家发的。是咱们自己琢磨出来的。高音长,是有大股敌情;低音短,是后方粮草到了;一长两短,是狼群靠近……这玩意儿,耳朵比眼睛快,声音比文书跑得远!”

  柳如烟心头猛地一震。

  她瞬间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夜晚,那个男人仅凭一口行军锅和一根烧火棍,敲击出不同的节拍,便指挥着一群死士,于万军之中精准夜袭,创造了“铜响退千军”的奇迹。

  那场奇袭从未被记入任何军功簿,却化作了边民口耳相传的歌谣,如今,又演变成了这最实用、最可靠的“陶哨传讯制”。

  她没有下令干预,更没有用所谓的“正规”旗语系统去取代它。

  反而,她当即下令,将此法推广至所有边境哨所,并废除了原本繁琐迟缓的旗语系统。

  当夜,风雨交加,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哨音划破黑夜。

  不过数息之间,百里之内,沿线的哨卡灯火次第亮起,犹如一条苏醒的火龙,在黑暗中睁开了警惕的眼睛。

  京西,古渠修缮工地。

  工部最年轻的匠师程砚,正为一张旧图纸愁眉不展。

  图纸标注,需炸山开道,工程浩大,耗资巨万,不知要累死多少民夫。

  他忧心忡忡,独自一人连夜入山谷勘探。

  月光下,他却见到一群樵夫,正用一种极为古老的方法缓慢地剥离岩层。

  他们先用烈火猛烤山石,再迅速泼上冰冷的醋。

  坚硬的岩石在剧烈的热胀冷缩下,发出一连串细微的碎裂声,然后,他们用铁钎轻轻一撬,便剥落下一大块。

  领头的老汉见他看得出神,擦了把汗,憨笑道:“后生,看啥哩?这石头跟人一样,有脾气。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,伺候好了,它就听话了。”

  程砚蹲下身,这才发现,那些樵夫还在岩石的细小裂缝中插了几根干草,引着山泉水顺势冲刷,带走碎屑,天长日久,竟也能开辟出一条小道。

  火烤、醋激、水冲……这不正是失传已久的《孙吴兵法残卷》中,记载的“温断金”之术的民用转化吗?!

  程砚如遭雷击,当即返回工地,撕毁了所有旧图纸,推行“渐进式凿山法”,并在工地旁立下一块木碑,亲手写下:“快路伤山,慢工养人。”

  次日清晨,他在自己勘探用的工具箱角落,发现了一只被人悄悄放进来的、磨损严重的铁钎。

  铁钎的木柄上,缠着早已褪色的麻绳,绳结的缝隙里,隐约可见用刀刻下的两个字——莫急。

  废弃的古都驿站,沈归舟独自一人驻足。

  一群流民正用最原始的方式重建家园。

  他们不用砖瓦,而是以河边的芦苇密密编织成墙,再糊上厚厚的泥浆。

  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,却刻意在顶端留出一道细长的缝隙,让屋内的炊烟可以缓缓逸出,不至于呛人。

  孩子们在门前,用一截炭条在地上画出一条条线,嬉戏打闹,却从不越过邻家的界线。

  沈归舟看得久了,忽然感觉怀中那枚破碎的玉环残片,微微发热。

  他取出,在掌心轻轻摩挲,耳边仿佛响起多年前,那个年轻赘婿在尘土飞扬的院子里,低声对他讲解的话语:“屋子得会喘气,住在里面的人,心才能安。”

  这时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端着一碗粗茶递到他面前,浑浊的眼中带着善意:“老丈,走了远路吧?若不嫌弃,今晚可睡东厢,那里没人住,是留给‘还没找到家的人’的位置。”

  沈归舟接过那只粗糙的陶碗,滚烫的茶水暖着掌心,他的眼眶竟有些发红。

  他终究一句话也未说,只是将那枚守护了一生的玉环残片,轻轻地放在了那间“东厢房”的门槛石下,而后转身,没入了远方的暮色。

  春寒料峭,山村夜雨。

  一间漏雨的茅屋檐下,陈默蜷缩着身子,借着微弱的月光,用一根骨针,默默修补着一件破旧的蓑衣。

  不远处,传来激烈的争吵声。

  两户人家的屋檐挨得太近,雨水滴落,侵扰了彼此的田垄地界,正为此争执不休。

  他站起身,缓步走了过去。

  在两家人惊愕的目光中,他不言不语,只是将手中刚刚补好的蓑衣撑开,用两根竹竿架在两家屋檐之间,形成了一道临时的雨帘。

  雨水顺着蓑衣的纹路汇集,滑落而下,在泥泞的地上冲出一条清晰的自然沟壑。

  他收回手,指了指地上那道蜿蜒的水痕,只说了一句话:“它往哪走,界就该在哪。”

  争吵声戛然而止。两家人看着那道水痕,静默无言。

  翌日清晨,两家人自发地沿着那道水痕,挖出了一条小小的排水沟,村里人管它叫“蓑线渠”。

  而当晨雾散去,那个补蓑衣的人早已不见踪影。

  只有那件补好的蓑衣,被主人遗忘,挂在了一旁的树梢上,随风轻轻摇摆,像一面无声的旗。

  就在这一刻,远在京城的“民智回响池”水晶核心深处,一道全新的数据流悄然浮现,它未经任何州府上报,却被系统自动识别、归类——

  “建议类型:邻里调和。解决方式:顺势导流。采纳率:100%。”

  冰冷的急报与温暖的民情几乎同时抵达。

  程雪刚刚将西北的见闻封缄入册,一封来自中枢的八百里加急,便已送至她的案头。

  密信上,苏清漪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清冷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
  信中只寥寥数语,命她即刻南下,巡查南方盐道。

  信的末尾,附上了一份最新的司天监观测图。

  图上,那片代表“人性癌变”的漆黑斑点,其扩散的核心,正赫然指向南方。

  程雪收起密信,目光穿透车窗,望向阴沉的南方天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