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5章 洪武三年-《我,历史唯一仙!》

  许清安立于蓬莱秘境那通往神农架的传送阵前,回首望去。

  殿宇寂寂,灵药生辉,这片遗世独立的洞天,相助他度过化神之劫,亦让他窥见了万古秘辛。

  二十载光阴,于此弹指而过。

  然外界沧海桑田,不知已有何种变迁。

  他不再犹豫,一步踏入那符文流转的阵心。

  无需灵石,心念动处,化神境的磅礴法力已如潮水般注入阵法核心。

  阵纹次第亮起,清辉大盛,将他身形彻底吞没。

  一阵熟悉的、轻微的空间扭曲感传来,比之当年被卷入此地时的狂暴,此刻的传送平稳而有序。

  眼前光影流转,瞬息间便已定住。

  一股混杂着草木腐殖气息、略带潮湿的山风扑面而来,耳畔传来久违的鸟鸣虫嘶。

  他已然身处一处幽深的山谷之中,脚下是略显残破、布满青苔的石质阵台。

  四周是郁郁苍苍、高耸入云的原始林木。

  而前方,当初五行针劈出的纸片山峰依旧坚挺。

  这里,正是神农架深处。

  回来了。

  他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灵气依旧稀薄,远逊蓬莱,却带着故土特有的、让他心神宁静的气息。

  神识如无形的水波,瞬间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。

  方圆数百里内,山川地貌,与他当年离去时并无太大变化。

  然而,一些细微之处,却昭示着时光的流逝。

  某些他曾标记过的古树,更为粗壮虬结。

  一些山民开辟的小径,已然荒废,被新生灌木覆盖。

  更远处,原本只有几户猎户的山坳,竟已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村落,阡陌纵横,鸡犬相闻。

  他的神识掠过那些村落,掠过行路的商旅,掠过田间耕作的农夫。

  人们的衣着发式,言语口音,已与蒙元时期迥异,更近于……

  宋时风貌,却又有些许不同,带着一种新兴王朝的、略显朴拙刚健的气息。

  身形微动,他已出现在神农架边缘的一座高峰之巅,神识远眺。

  长江如带,蜿蜒东去,两岸沃野千里。

  村落星罗棋布,虽不及南宋临安府那般极致繁华,却透着一股战乱初定、休养生息的蓬勃生机。

  与此相对的,是许多地方残留的烽火痕迹,废弃的堡寨,荒芜的田地,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鼎革之变的惨烈。

  他御空而起,在云端行了一会,又降下云头,落在一处官道旁的茶寮附近。

  并未显露行迹,只是静静聆听过往行商脚夫的交谈。

  “……听说朝廷又要北伐了,这次是要彻底扫清王保保那些残元势力……”

  “洪武爷定年号已过三年,如今坐稳了金陵,真是天佑我汉家江山……”

  “今年田赋又减了些,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……”

  只言片语,汇聚成流。

  洪武三年!

  这个信息如同重锤,敲在许清安心头。

  他离开那纷扰尘世,远赴海外追寻天华时,尚是元朝至正年间,天下初定不过十几年。

  而今,再度归来,蒙元已遁,大明初立,年号洪武!

  时间是怎么流逝的?

  距离他被卷入蓬莱秘境的那场风暴,人间已然过去了整整二十年!

  而若从他离开中土,远赴海外算起,更是已近七十寒暑!

  再回忆到更久远的时间,那是他嘉定十年于青芝山突破凝丹,离开临安,距今154年!

  是他获得传承后修炼的第162年!

  是他出生至今的第179年!

  近两百载载风云变幻,王朝更迭。

  于他,却仿佛只是海外漂泊一甲子,秘境潜修二十春秋。

  这种时空交错之感,令他心生无限唏嘘。

  接下来,许清安循着过往记忆,去了几处昔日曾短暂驻足、或有故人踪迹之地。

  荆湖之地,他当年曾逗留过的一些村镇,早已物是人非,连地名都几经变更。

  他曾与白鹤歇脚过的君山道观,已然破败,仅存断壁残垣,观中石碑记载,此地毁于元末乱军之中。

  他沿着长江东下,刻意放缓了速度,既是观察这新朝气象,亦是梳理自身心绪。

  沿途所见,民生虽仍艰苦,但相比元末那种令人绝望的压抑与混乱,终究是多了一份秩序与希望。

  新朝初立,万象更新,那股子向上的生气,是掩饰不住的。

  这让他想起了百年前,于北大都市井中感受到的蒙元新立时的气象。

  只是那时,他是异族统治下的南人,冷眼旁观。

  而今,虽超然物外,却因同源同种,心境终究有些不同。

  这一路行来,见山河依旧,人间已换,那种深刻的疏离感与沧桑感愈发浓重。

  他仿佛一个误入时光河流的旅人,与这个崭新的时代,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。

  他的脚步,最终转向了东南,转向了那座承载了他太多记忆的城市——临安。

  青虹掠空,瞬息千里。

  熟悉的西湖山水再次映入眼帘,只是湖畔的楼阁亭台,大多换了模样。

  少了几分南宋时的绮丽纤巧,多了几分明初的简朴实用。

  城市依旧繁华,人流如织,叫卖声此起彼伏。

  但那“暖风熏得游人醉”的靡靡之音早已不闻,空气里弥漫着的是务实甚至略带紧张的气息。

  他隐匿身形,如同一个幽灵,漫步在熟悉的街巷。

  清河坊、御街、朝天门……地名犹在,景致已非。

  他曾居住、行医的保安堂原址,如今是一家绸缎庄,门庭若市,再无人记得百多年前,这里曾有一位“许医仙”。

  依据之前神识探查到的一丝微弱血脉感应,他在城西一条陋巷中,找到了石头与芸娘的后人。

  那是一个普通的市井之家,男主人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,妇人在家操持,带着两个面有菜色的稚童。

  生活清贫,与芸娘当年的灵秀、石头的憨厚,早已看不出太多联系。

  许清安于夜深人静时,悄然入内,留下了一包足以让他们置办些产业、供孩子读书的金银。

  以及一张强身健体、避瘟祛病的药方,置于他们枕边。

  未曾现身,未曾言语,了却一段因果,如同微风拂过,不留痕迹。

  随后,他出城,来到了临安城外的青芝山。

  山势依旧,林木却比记忆中更加茂密葱郁。

  他当年引动四重天劫之地,早已被荒草藤蔓覆盖,寻不到丝毫旧迹。

  他信步而行,神识细细扫过山间。

  终于,在山腰一处僻静向阳的坡地上,他找到了一座孤坟。

  墓碑以寻常青石制成,历经风雨,已有些许风化。

  碑上刻着简单的字迹:先师刘纯之墓。

  墓碑旁边还有一行小字,记载其生卒年月。

  刘纯,他于文州收下的弟子,那个被他从知府公子变为山中修士的稚童。

  当年被他派回临安告知竹茹死讯,回到了这临安便从未离开,直至在此终老,寿一百二十有三。

  只是没想到他之感气境初期的修为,此后竟然再无存进,否则也不可能只活百多年。

  再细看去,墓碑左下角还有一行竖立小字,表明立碑人,徒刘基立。

  碑文以“先师”称之,这刘基便是刘纯徒弟了。

  许清安神识落到碑文的文字之上,感知到一起即将消散的气息,想来就是那刘基无疑!

  他将气息暗自存入神识。

  取出一壶在蓬莱秘境中以灵泉酿造的淡酒,缓缓洒在坟前。

  “痴儿……”他轻声一叹,声音消散在山风之中。

  故人凋零,山河改易。

  这人间,已不再是他人间。

  他转身,目光投向北方的天空。

  那里,是曾经的元大都,如今的大明北平府。

  还有一处因果,或许也该去了结了。

  而后……他的思绪,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遥远的昆仑。

  飘向了那万年雪峰之下,玄冰之中沉睡的身影,以及那被重重封印的……寰宇通道。

  尘缘如丝,萦绕心头。

  星海之路,终将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