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 源初之纹-《死刑犯返校,班长喊我交作业》

  左臂上,那由明灭光点勾勒出的虚线,像一条垂死的萤火虫组成的河流,在覆盖着灰败物质的手臂表面蜿蜒流淌,指向污水处理厂更深、更黑暗的腹地。每一次光点的闪烁,都伴随着左臂深处那纯粹“存在”律动的一次搏动,微弱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。

  我架着老人,每一步都像是在粘稠的沥青里跋涉。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如同附骨之疽,但更沉重的是心理的压力——螺丝头冰冷的残骸被留在了身后,像一块墓碑,标记着我们为此行支付的又一笔代价。林薇星光寂灭,老K彻底消散,现在连那个吵嚷着计算生存概率的金属家伙也沉默了。

  我们这支队伍,正在迅速凋零。

  “这导航……靠谱吗?”老人靠在我身上,气息微弱,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肺叶拉扯的风箱声。他的重量几乎全压在我右半身,让我本就酸软的右臂更是颤抖不已。

  “总比原地等死强。”我咬着牙,目光死死锁定手臂上那条不断修正路径的光点虚线。它指引的方向,越来越偏离任何看似合理的区域,朝着那些连时空紊流都显得更加狂乱、更加……原始的地带深入。

 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光怪陆离。不再是简单的管道扭曲和污水漩涡,而是出现了大片大片的 “规则腐坏” 区域。一片空地上,重力似乎失效了,无数锈蚀的金属碎片和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如同失重般悬浮在半空,缓缓翻滚;另一处,色彩被彻底剥夺,只留下令人心悸的、不断变幻形状的灰白剪影,发出无声的尖啸;更远处,甚至能看到一片区域的时间流速明显异常,一株从混凝土裂缝里长出的、形似蕨类的诡异植物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着生长、开花、枯萎、化为飞灰的循环。

  我们小心翼翼地规避着这些明显的规则陷阱,跟着左臂导航,穿行于这片秩序的坟场。左臂那深灰色区域的暗纹,在靠近某些特定畸变点时,会流转得稍微急促一些,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。

  “我们……在靠近‘摇篮’的……外围褶皱……”老人喘息着说,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,“这里的规则……是当初‘秩序’与‘混乱’最初碰撞时……留下的……伤疤……极不稳定……”

  伤疤。这个词很贴切。这里的一切,都带着一种被暴力撕裂后又勉强愈合的狰狞感。

  导航虚线突然指向一堵巨大的、由无数废弃滤网和锈蚀管道纠缠而成的“墙壁”。这堵墙向上延伸,没入头顶那片扭曲的黑暗中,看不到顶,向两侧蔓延,也望不到尽头。墙面上布满了孔隙,里面漆黑一片,散发出一种混合着金属腥甜和有机物腐败的、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。

  “没路了?”我心里一沉。难道这导航最终把我们引向了一堵死墙?

  就在我怀疑的念头升起的瞬间,左臂上那流动的光点虚线猛地收缩,全部汇聚到了手腕处那片暴露的深灰色区域周围,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、复杂的光晕图案。同时,左臂深处那“存在”的律动陡然增强,一股清晰的、带着强烈“穿透”意味的意念传递过来。

  不是绕过,是穿过。

  “这墙……”我看向老人。

  老人盯着那堵巨大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墙壁,脸色更加难看。“‘物质与规则的夹缝’……很多不稳定的小型‘摇篮’出口或入口……会随机出现在这种地方……但里面……是绝对的混乱……没有导航……进去就是迷失……”

  “我们现在有导航。”我抬起左臂,那旋转的光晕图案正对着墙壁上某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毫无区别的、直径约一米的漆黑孔隙。

  那孔隙深处,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蠕动。

  没有退路了。

  我深吸一口气,那混合着腥甜与腐臭的气味直冲脑门,让人阵阵反胃。“抓紧我。”

  说完,我不再犹豫,架着老人,朝着那个漆黑的孔隙,一头撞了进去!

  ——

  瞬间的失重。

  然后是无数混乱信息的洪流,如同高压水枪般迎面冲刷而来!

  视觉、听觉、触觉、甚至时间感,在这一刻全部失效、混淆。我“看”到扭曲的色块如同活物般尖叫;“听”到冰冷的几何形状互相碰撞碎裂;“感觉”到自己时而被拉伸成无限长的细丝,时而被压缩成一个没有体积的点;前一秒仿佛度过了漫长世纪,下一秒却好像连一瞬都未曾流逝。

  这就是规则夹缝!纯粹的、未经过滤的、狂暴的“可能性”乱流!

  “呃——!”老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,他的身体在我手臂下剧烈颤抖,似乎随时会被这股乱流撕碎。

 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,意识在这信息的风暴中如同狂风中的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右臂几乎要失去知觉,全靠一股本能死死架住老人。

  唯有左臂。

  在那绝对的混乱中,左臂成了唯一的“锚点”。

  覆盖表面的灰败物质在进入这里的瞬间,就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沙堡般消散了,露出了下面完整的、深灰色的、布满繁复暗纹的手臂。那些暗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着,散发出一种稳定、纯粹的“存在”辉光,并不耀眼,却如同定海神针般,在这片规则的混沌中,硬生生撑开了一片微小的、稳定的领域。

  左臂上,那由光点组成的导航虚线再次出现,但不再是平面的指引,而是如同一条发光的丝带,蜿蜒着指向这片混沌的某个“深处”。丝带所过之处,狂暴的信息乱流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堤坝,被暂时排开,形成一条极其狭窄、却相对稳定的“通道”。

  “跟……跟着光……”我几乎是凭借本能,嘶哑地吼出声,架着老人,沿着那条发光的丝带通道,艰难地向前“移动”。所谓的移动,在这里也失去了物理意义,更像是一种意识层面上的“定位”和“穿梭”。

  通道之外,是足以让任何理智存在瞬间疯狂的混沌景象。我瞥见巨大的、如同婴儿手掌般的星辰在虚空中生灭;看到由无数哀嚎面孔组成的河流奔腾不息;感知到一些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意志,如同沉睡的古神,在这片混沌中缓缓起伏……

  不能看!不能听!不能想!

  我死死盯着左臂上那条导航光带,将全部意识收缩,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,跟随着它。

  左臂深处那纯粹的“存在”律动,如同最沉稳的心跳,一次次将我从意识涣散的边缘拉回。它似乎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,同化或者排斥着周围的混乱,维持着这条脆弱通道的存在。

  不知“走”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永恒。

  前方的混沌突然出现了变化。

  导航光带的尽头,那片区域的混乱色彩开始沉淀、凝聚,逐渐勾勒出一个……洞口的轮廓。

  洞口外面,不再是疯狂的规则乱流,而是一片……暗红色的、布满巨大血管状脉络的、仿佛某种生物体内腔壁的诡异景象!

  一股浓郁的、带着铁锈和某种甜腻生命气息的热风,从洞口外吹拂进来。

  导航光带到达洞口边缘,便缓缓消散了。

  左臂上的暗纹流转速度减慢,那“存在”的辉光也收敛回去,手臂恢复了那种深沉的、带着惰性的深灰色质感。深处的律动依旧,但不再那么急促。

  我们……穿出来了?

  我架着老人,踉跄着踏出那个由规则乱流构成的“洞口”,双脚落在了一种温热、柔软、带有弹性的“地面”上。

  低头看去,脚下是暗红色的、类似肌肉组织的物质,表面湿润,布满了粗大的、如同电缆般搏动着的“血管”,里面流淌着粘稠的、散发着微光的暗红色液体。抬头望去,看不到天空,只有同样由这种暗红色肉质构成的、不断微微蠕动的“穹顶”,那些粗大的血管在穹顶上纵横交错,如同某种怪异的神经网络。

 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铁锈与甜腻生命气息混合的味道,温度偏高,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孵化感。

  这里……就是“摇篮”深处?

  老K指引的,就是这种鬼地方?

  我环顾四周,除了这令人作呕的肉质腔体,看不到任何类似“断柱”或者“锈蚀王座”的东西。

  左臂安静地垂着,导航功能似乎暂时关闭了。

  “我们……到了?”老人虚弱地抬起头,看着这诡异的景象,眼中也充满了震惊和茫然。

  就在这时——

  咕噜……咕噜……

  一阵如同肠胃蠕动的声音,从腔体深处传来。

  紧接着,前方那暗红色的肉质墙壁上,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
  缝隙缓缓张开,形成了一只巨大的、没有睫毛的、瞳孔如同旋转星云般的眼睛!

  那只眼睛,冷漠地、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兴趣,直直地……盯住了我们。

  或者说,盯住了我那条深灰色的、布满暗纹的左臂。

  一个宏大、古老、仿佛由无数意识混合而成的低沉声音,直接在我们脑海中响起:

  【……携带‘源初之纹’的……混乱载体……】

  【……你……终于……踏入了……‘孕育之厅’……】

  【……是为了……觐见……‘母亲’……?】

  母亲?

  源初之纹?

  我低头看向自己那彻底变了模样的左臂,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

  老K……林薇……你们他妈的可没告诉我,这鬼地方……是活的!

  而且,它好像……还认识我这条胳膊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