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白发映寒雪,灵泉诉枯竭-《重生八零绣娘非遗逆袭》

  姜芸回到合作社,数着鬓角新增的白发——七根。

  灵泉空间里,《百鸟朝凤》的裂痕蔓延至凤凰眼珠。

  她颤抖着触碰裂痕,空间传来枯竭的嗡鸣。

  “修复消耗的是生命本源,而非灵力。”

  母亲遗物中残破的苏绣笔记突然浮现一行字:

  “心血养绣,方得真传。”

  山田带着新合同找上门,价格翻倍,条件苛刻。

  “姜小姐,技术该属于世界。”

  姜芸攥紧口袋里的金针,针尖发烫。

  她看着窗外飘雪,忽然笑了。

  “好,我卖。”

  雪落无声,针尖寒光映着窗棂上的霜花。

  合作社的铁门在身后“哐当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,却没能将那份彻骨的寒意挡在外面。姜芸背靠着冰冷的铁门,身体里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,顺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。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棉裤渗入骨髓,让她打了个寒颤,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。

  她抬起手,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,缓缓探向自己的鬓角。

  那里,触手可及的,是几缕新添的冰冷。

  一根,两根,三根……七根。

  七根新生的白发,像冬日清晨草叶上凝结的霜花,刺眼地混杂在她乌黑的发丝间。它们比昨天更多,比上个月更多,像无声的倒计时,在她生命的年轮上刻下越来越深的刻痕。每一次灵泉的涌动,每一次绣品的修复,都伴随着这样的“馈赠”。她曾以为这是值得的代价,是为了守护母亲留下的火种,为了让苏绣的光芒不被时代的尘埃掩埋。可现在,当这七根白发清晰地缠绕在指尖,带来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凉触感时,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,如同冰冷的潮水,悄然漫过心头。

  灵泉空间。

  这个念头一浮现,姜芸几乎是挣扎着站起身,踉跄着冲向里间的工作室。她需要立刻进去,需要确认那件耗尽她心血修复的《百鸟朝凤》是否安好。那不仅仅是一件绣品,那是她与母亲唯一的、跨越时空的连接,是她所有信念的具象化载体。

  工作室里静悄悄的,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。姜芸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走到工作台前,指尖轻轻拂过台面上那件尚未完工的普通绣品——这是进入空间的“钥匙”。熟悉的眩晕感袭来,眼前的光线扭曲、变幻,瞬间将她拉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空间。

  依旧是那片氤氲着微光的虚空,依旧是那方静静流淌的灵泉。然而,姜芸的目光,却死死地钉在了空间中央悬浮的《百鸟朝凤》上。

  那件曾流光溢彩、凤凰翎羽仿佛随时会随风舞动的绝世之作,此刻却像被无形的利爪撕裂了一道丑陋的伤口。那道在第六十三章结尾出现的细纹,如同贪婪的毒蛇,已经悄然蔓延,从华丽的尾羽一路向上,狰狞地爬升,最终,停在了凤凰那颗用最精细的盘金绣法点睛的、顾盼生辉的眼珠上!

  一道清晰的、如同蛛网般的裂痕,贯穿了那颗象征着生命与神采的金色眼珠!裂痕边缘,原本璀璨的金线黯淡无光,甚至微微卷曲、发黑,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、腐朽。整只凤凰的神采,因为这道裂痕,瞬间变得黯淡、萎靡,甚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气。

  “不……”

 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从姜芸喉咙深处挤出。她猛地扑过去,颤抖的指尖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,小心翼翼地、无比轻柔地触碰那道贯穿眼珠的裂痕。

 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裂痕的瞬间——

  “嗡……”

  一声低沉、虚弱、仿佛行将就木之人发出的最后呻吟,猛地从灵泉深处传来!那声音不再带着往日的温润生机,反而充满了干涸、枯竭的痛苦。整个空间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,如同风中残烛,随即黯淡下去大半。那方曾经汩汩流淌、充满生机的灵泉,此刻水位肉眼可见地下降,泉眼处只有几缕微弱的水汽挣扎着冒出,泉底的灵石也失去了光泽,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。

  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,如同实质的冰锥,狠狠刺入姜芸的丹田,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。她眼前一黑,身体晃了晃,差点直接栽倒在空间里。她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,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。

  修复消耗的是生命本源,而非灵力。

  一个冰冷、清晰、如同宿命宣判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在她识海深处响起。不是空间的声音,更像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觉醒,一种残酷的真相被瞬间揭示。

  灵泉?那不过是她生命本源外化的一种表现形式,一个容器,一个媒介!每一次她动用灵泉修复绣品,每一次她引动空间的力量,消耗的根本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“灵力”,而是她实实在在的、正在流逝的生命!白发是表象,是生命本源被抽取后留下的印记!而灵泉的枯竭,则是她生命本源即将耗尽的终极警告!

  《百鸟朝凤》上的裂痕,尤其是那道贯穿眼珠的致命伤,正是她生命本源即将彻底枯竭的具象化体现!修复它,需要付出的代价,将是……她不敢想下去。

 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滔天巨浪,瞬间将姜芸淹没。她瘫坐在冰冷的空间地面上,看着那道狰狞的裂痕,看着枯竭的灵泉,看着自己染血的指尖和鬓角的白发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难道……难道守护传承的代价,就是燃烧自己的生命?难道母亲留下的这条路,最终通向的,是生命的尽头?

 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,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,猛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亮起。

  母亲!母亲的遗物!

  她猛地从空间中退出来,踉跄着冲回自己居住的小屋。屋里陈设简单,最显眼的角落,放着一个老旧的樟木箱子。那是母亲的遗物,里面装着母亲生前用过的针线、一些零碎的布料,还有几本泛黄的笔记。姜芸之前翻过几次,大多是些基础的针法图解和心得,并未发现特别之处。但此刻,那个“心血养绣,方得真传”的念头,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盘旋。

  她颤抖着手打开箱子,一股淡淡的樟脑和旧布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她翻出那几本残破的、用粗线装订的笔记本,纸张已经发黄变脆。她一页一页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,快速翻阅着。普通的针法记录,一些绣样草图,母亲娟秀却带着点力道的字迹……

  突然,她的手指停在其中一本笔记的某一页上。这一页,似乎曾被茶水或其他液体浸湿过,大半的字迹都模糊不清,晕染成一片深褐色的墨团。然而,就在这片墨团的边缘,在几乎被污渍完全覆盖的地方,有几个字迹,因为墨色更深,或者纸张褶皱的缘故,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,如同黑暗中透出的微光。

  姜芸凑近了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、被雪光映照的微光,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:

  “心……血……养……绣……方……得……真……传……”

  心血养绣,方得真传!

  这八个字,像一道惊雷,劈开了姜芸脑中的混沌!她猛地想起刚才在空间中听到的那个声音——“修复消耗的是生命本源”。生命本源……心血……难道……难道母亲早已知道灵泉的秘密?难道这“心血养绣”,并非比喻,而是……真实的、可以替代灵泉的方法?用自己最精纯的心血,去滋养绣品,去完成传承?

  这个发现带来的不是希望,而是更深沉的恐惧和挣扎。心血……那是什么?是她的血液?她的精气?这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?会比消耗生命本源更轻,还是……更重?母亲最终……是不是也因为这个……

  就在姜芸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震得心神剧震、几乎无法思考时——

  “笃笃笃。”

  一阵不紧不慢、却带着明显压迫感的敲门声,清晰地响起在合作社的铁门上。

  姜芸浑身一颤,猛地从箱子和笔记的漩涡中惊醒。她抬起头,看向窗外。雪,还在下,纷纷扬扬,无声地覆盖着整个世界。而铁门外,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、戴着金丝眼镜的熟悉身影,正站在风雪中,嘴角挂着一丝公式化的、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。

  是山田。

  姜芸的心,瞬间沉到了谷底。她缓缓站起身,走到门边,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情绪,打开了门。

  寒风裹挟着雪片立刻灌了进来。山田站在门口,身后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、面无表情的年轻助手。他礼貌地微微欠身,日语腔调的中文依旧流畅:“姜小姐,下午好。冒昧打扰,希望没有影响您的工作。”

  姜芸没有说话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,侧身让开一条路。山田带着助手走了进来,目光敏锐地扫过略显空荡的合作社,最后落在姜芸略显苍白的脸上和鬓角那几根格外刺眼的白发上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。

  “姜小姐看起来有些疲惫。”山田状似关心地说道,随即话锋一转,“关于我们之前的合作,有些小小的波折,真是遗憾。不过,我代表东田株式会社,对姜小姐的技艺,以及您合作社展现出的潜力,依然抱有极大的兴趣和诚意。”

  助手立刻上前一步,将一份崭新的、装帧精美的合同递到姜芸面前。

  “这是新的合作草案。”山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,“我们理解姜小姐对传统技艺的珍视,也尊重您的价值。因此,新的方案,我们提供了远超之前的市场估值,价格翻倍。同时,我们承诺提供最先进的设备、最广阔的国际市场渠道,以及充足的研发资金。条件嘛……”他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,“只需要姜小姐您,将苏绣的核心技艺,特别是您所掌握的、那些濒临失传的独门秘技,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们指定的技术团队,并允许我们进行全球范围内的专利注册和商业化推广。简单来说,技术共享,利益共享。”

  他微微倾身,声音压低,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:“姜小姐,您想想,您的才华,不该被埋没在这个小小的乡村。苏绣,是东方艺术的瑰宝,它该属于世界!只有我们东田,才能让这份瑰宝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,为您带来无尽的财富和声誉。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归宿吗?”

  “技术该属于世界。”这句话,山田说得轻描淡写,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,精准地刺在姜芸最痛的神经上。她看着那份崭新的合同,看着山田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掌控欲,再想到空间里枯竭的灵泉、裂痕蔓延的《百鸟朝凤》、鬓角新增的白发,以及母亲笔记上那八个血淋淋的字——“心血养绣,方得真传”。

 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悲怆感涌上心头。外面是风雪交加,寒气逼人。合作社里,山田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着她的心脏。而她的内心,是灵泉枯竭的绝望,是生命流逝的恐惧,是“心血养绣”这条未知且可能更加凶险的道路带来的巨大冲击。

  压力,如同千钧巨石,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。外部的贪婪觊觎,内部的生存危机,传承的责任与生命的代价……所有的矛盾,在这一刻,被山田这份“优厚”的合同,彻底引爆,推到了最尖锐的顶点。

  姜芸的手,下意识地伸进口袋,紧紧攥住了那根冰冷的金针。针尖的寒意刺入掌心,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,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凝聚了一瞬。

  就在这时,异变陡生!

  那根一直冰冷沉寂的金针,在她掌心毫无征兆地、剧烈地发烫起来!一股滚烫的、仿佛要灼穿皮肉的炽热感,从针尖瞬间传递到她的手心,沿着手臂的经络,直冲心脏!那感觉,并非痛苦,反而像是一种……呼应?一种来自针尖的、无声的咆哮和警示?

  姜芸猛地一震,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口袋。金针隔着布料,那股灼热感依旧清晰无比。这从未有过的异象,让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。这根母亲留下的金针,难道……不仅仅是一根普通的绣针?它和灵泉空间,和这“心血养绣”的秘法,难道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?

  山田见姜芸长久沉默,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渐渐褪去,眼中露出一丝不耐和威胁:“姜小姐,机会难得。我希望您能仔细考虑。拒绝东田的好意,对您,对您的合作社,恐怕都不是明智的选择。这个时代,单打独斗是很难成功的。”他身后的助手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,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。

  合作社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窗外风雪的呼啸声,以及金针在姜芸口袋里持续传来的、越来越清晰的灼热感。

  姜芸缓缓抬起头。她的脸上,没有了之前的愤怒、恐惧或绝望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。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,风暴已经平息,只剩下一种洞悉了某种残酷真相后的、冰冷的决绝。

  她看着山田,看着他身后的助手,看着那份象征着吞噬与掠夺的合同。

  然后,在山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助手越来越紧绷的神经中,姜芸的嘴角,极其缓慢地,向上勾起一个弧度。

  那是一个笑容。

  一个在风雪中、在绝境中、在生死边缘绽放的笑容。没有温度,没有喜悦,只有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,和一种洞悉了棋局后,准备落下最关键一子的、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
  “好。”

  她开口了,声音不高,甚至有些轻,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合作社里,让山田和助手都愣住了。

  “我卖。”

  三个字,轻飘飘地落下,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,瞬间冻结了山田脸上即将浮现的得意,也凝固了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。

  山田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,正要开口。

  姜芸却已经转开了目光,不再看他。她的视线,穿透了合作社的窗棂,投向外面那片被风雪笼罩的、苍茫而混沌的世界。雪,无声地落着,覆盖着一切,也掩盖着一切。

  她的手,依旧紧紧攥在口袋里,感受着那根金针持续传来的、几乎要将她手掌灼穿的滚烫。那股灼热,仿佛在回应她刚刚做出的、那个将自己推向更深渊的决定。

  雪落无声,天地苍茫。

  窗棂上,凝结的霜花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寒光。而姜芸口袋里,那根滚烫的金针尖端,一点极其微弱、却异常锐利的寒芒,如同暗夜中苏醒的兽瞳,穿透了布料的阻隔,悄然映亮了霜花冰冷的棱角。

  针尖寒光映着窗棂上的霜花,也映照出姜芸眼中那片无人能懂的、决绝的深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