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0章 梦栖渔海?铁屑融温-《责天纪》

  金灵替陈雨泽敷完最后一层疗伤药时,指尖的灵力已虚浮得发颤。

  白日山神庙里的剑影、陆云许转身时的决绝、陈雨泽躲闪的眼神,像一团乱麻缠在她心头,可当她蜷进木屋角落那铺着晒干海草的床榻时,所有纷扰都被倦意揉成了轻烟。

  她攥着衣角,无意识地嗅了嗅指尖 ——

  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像旧铁器般的淡香,眼皮一沉,便坠入了梦乡。

  梦里没有修真界的灵力波动,只有一片漫到天边的蓝。

  潮刚退去,沙滩上还留着浅浅的水洼,映着头顶的云絮,像撒了一地碎镜子。

  小螃蟹举着嫩白的螯,在沙面上画出细碎的纹路,又飞快钻进洞穴,只留下几个小圆孔,藏着潮声的余温。

  金灵坐在海边小屋的木门槛上,膝头摊着半张未织完的渔网,鹅黄色的棉线在她指间绕了三圈,线头还沾着点刚从窗台上蹭到的海草屑 ——

  那窗台摆着只粗陶小鱼缸,里面游着三只透明的小虾,是前几日陆云许从浅滩捞回来的,说:

  “给你解闷”。

  身后的木屋飘出淡淡的米香,混着晒干的海带气息。

  屋檐下挂着的几串鱼干,被夕阳晒得泛着琥珀色的光,风一吹,就轻轻晃着,影子落在她织了一半的渔网上,像撒了把细碎的金。

  不远处的滩涂尽头,有个人正握着剑。

  他没穿修士的锦袍,只套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,领口还缝着块浅灰色的补丁 ——

  是上次他帮她补屋顶时,被木刺勾破的,她连夜用自己织渔网剩下的棉线缝的,针脚有点歪,他却天天穿着。

  玄黄色的沙灵剑在他手中流转时,没有半分凌厉的剑气:

  剑光掠过沙滩,会轻轻挑起细沙,落成一小堆像星星的沙丘,沙丘顶端还沾着点他故意留下的星砂,闪着微光;

  剑脊映着夕阳,会把金红的光洒在翻涌的浪尖,连海浪都似放慢了脚步,温柔地拍着滩涂,把贝壳冲到他脚边。

  “阿灵,线又缠了。”

  他踩着细沙走过来,裤脚沾了些海水,还挂着片翠绿的海藻,额角沁着的薄汗被海风一吹,泛着细碎的光。

  金灵低头一看,果然,膝头的棉线缠成了个小疙瘩,她鼓着腮帮子想解开,指尖却被线勒得发红。

  他在她身边蹲下,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,指尖带着点熟悉的粗糙 ——

  是练剑磨出的薄茧,还有点沙灵剑留下的铁锈味。

  他没说话,只轻轻捻着线头,三两下就把疙瘩解开了,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。

  “今天剑练得比往常久。”

  金灵轻声说,目光落在他鬓边沾着的一粒粉白贝壳屑上 ——

  是刚才他弯腰捡贝壳时蹭到的,她伸手替他拂去,指腹蹭到他耳后温热的皮肤,他的耳尖忽然红了点,像被夕阳染透的浪尖。

  “捡了这个。”

 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,打开来,里面是十几枚粉白相间的贝壳,边缘磨得光滑,是她上次说 “想串成手链” 的那种。

  “刚才练剑时看见的,怕被潮水冲跑,就先捡回来了。”

  他说着,挑出枚最大的贝壳,用指尖蹭了蹭上面的细沙,又吹了吹,才递到她面前。

  “这个当坠子,好不好?”

  金灵接过贝壳,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,还有那缕淡淡的铁锈味,忽然就想起陨星谷雾里的那颗疗伤丹 ——

  也是这个味道,混着点安心的暖意。

  她把贝壳攥在手心,点头时,发梢扫过他的手背,他像被烫到似的,轻轻缩了下,又很快伸手,把她散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。

  “粥该好了。”

  他站起身,顺手把她膝头的渔网收起来,叠得整整齐齐。

  “今天煮了蛤蜊粥,你上次说想喝的。”

  屋里的粗陶锅冒着热气,粥面上浮着层薄薄的米油,里面卧着刚捞的小蛤蜊,壳都张开着,露出嫩白的肉。

  陆云许拿着勺子,小心翼翼地把蛤蜊肉挑出来,放在她碗里,自己却吃着壳边的碎肉,还笑着说 “这样不浪费”。

  金灵看着他碗里几乎没什么肉的粥,悄悄把自己碗里的蛤蜊肉拨了一半过去,他想推回来,她却按住他的手:

  “你练剑累,该多吃点。”

  他的手顿了顿,没再推,只是低头喝粥时,嘴角一直扬着。

  粥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,却没遮住眼底的温柔,像滩被夕阳晒暖的海水。

  饭后,天还没黑透,他搬来木梯,要补屋顶的破洞 ——

 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,漏了点水在她的枕头上,他一直记着。

  金灵在下面递瓦片,瓦片刚晒过太阳,有点暖,她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,他会停下来,偏过头看她,声音软得像海风:

  “小心点,别烫到。”

  她会脸红,把瓦片往他手里塞得快些,看着他站在梯子上,认真地铺瓦片,阳光落在他的发梢,有细小的光尘在他肩头跳着,像他剑上的星砂。

  等他补完屋顶,天已经暗了,星星从海面爬上来,碎在浪里,像撒了把碎钻。

  两人坐在门槛上,他搂着她的肩,她靠在他怀里,闻着他衣服上混着海风和铁锈的味道 ——

  那是沙灵剑的味道,是他练剑时留下的味道,是让她最安心的味道。

  远处有归鸟的叫声,潮声轻轻拍着沙滩,像在唱着软乎乎的歌。

  “我不想再修仙了。”

  金灵忽然说,指尖攥着他的衣角,

  “就待在这里,每天织渔网,看你练剑,喝蛤蜊粥,好不好?”

  他低头,额头抵着她的发顶,声音轻得像怕惊走星星:

  “好。”

  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

  “明天我再去浅滩捞些小虾,给你添进鱼缸里。还有,贝壳手链我明天就帮你串,用你织渔网的棉线,好不好?”

  金灵点头,把脸埋进他的怀里,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,混着潮声,像最安稳的摇篮曲。

 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,掌心的铁锈味裹着暖意,漫进她的四肢百骸,连梦里都觉得甜。

  ……

  木屋的窗棂外,月光像一层薄纱,轻轻落在金灵脸上。

  她的眉头早就舒展开了,嘴角微微向上扬着,连呼吸都变得绵长而甜蜜;

  脸颊还带着点梦里靠在他怀里时的红晕,仿佛还能闻到那缕混着海风的铁锈味,摸到他掌心的薄茧,看到他递过来的粉白贝壳。

  睫毛偶尔轻轻颤动,像是在梦里又碰到了他鬓边的贝壳屑,或是他替她解开棉线疙瘩时的温柔指尖。

  守在门外的藏锋无意间瞥见这一幕,握着剑柄的手顿了顿。

  他见过金灵对陈雨泽的感激,见过她对陆云许的警惕,却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 ——

  不是刻意的礼貌,是从嘴角甜到眼底的、藏都藏不住的温柔,像晒透了阳光的棉花,软得能掐出水来,又像梦里那碗冒着热气的蛤蜊粥,暖得能化进心里。

  屋内的金灵还没醒,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,像是还攥着梦里那颗粉白的贝壳。

  她不知道这个梦会在心里留下什么,只知道醒来时,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缕让她安心的铁锈味。

  而陈雨泽之前在她耳边说的那些 “陆云许是叛徒” 的话,第一次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——

  或许,那个被所有人称作 “叛宗不祥” 的人,才是两次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的、最安稳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