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5章 岁月静好-《责天纪》

  灵草镇的田埂沾着晨露的湿意,脚踩上去会陷进半指深的软泥,带着灵壤特有的清腥气。

  田垄里的忘忧草开得正好,淡紫花瓣沾着露珠,风一吹就轻轻晃,真草的花瓣边缘泛着细银的光,假草却只有沉沉的紫,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。

  剑修分身站在田埂中央,淡青色剑气在指尖绕成细圈,像裹了缕晨光在里面,他偏头看向围坐的年轻修士 ——

  个个穿着浅绿道袍,膝头摊着竹纸,手里攥着炭笔,笔尖还沾着点泥,显然是刚从田里蹲守回来。

  “破妄剑气不止能斩咒印。”

  他声音温和,比战时的利落多了几分耐心,指尖的剑气轻轻往下垂,碰了碰田垄里的假忘忧草。

  “真忘忧草吸了灵脉的纯气,剑气触到会泛银;假草是用浊力催长的,碰着就会显灰。”

  话音刚落,淡青剑气扫过假草的花瓣,一层薄灰的光瞬间裹住草叶,像蒙了层雾,转瞬又散了,只留下假草蔫蔫地垂了头。

  年轻修士们立刻凑上前,有人用指尖碰了碰蔫掉的假草,有人赶紧在竹纸上画剑气的形态,炭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,还混着 “原来如此” 的低叹,最年轻的那个小修士,甚至把炭笔递到剑修面前,小声问:

  “仙长,我画的剑气圈对吗?能不能再演示一次?”

  剑修笑着点头,指尖又凝出缕剑气,这次特意慢了些,让每个人都看清剑气触草的瞬间。

  西边的药田则飘着淡苦的药香,半尺高的凝露草排得整整齐齐,叶片上趴着些浅绿色的蚜虫,小得像针尖,却把叶片啃出了细碎的洞。

  天魔分身蹲在田埂上,裤脚沾了点泥,掌心的墨色魔气泛着浅银的光,像柔软的绒团,轻轻滚在他的指尖。

  周围的药农修士们,起初还攥着锄头往后缩,见魔气没半点戾气,才慢慢往前挪了挪 ——

  最前面的药农李大叔,手里还攥着之前除虫用的草药,此刻却忘了递出去,眼睛紧紧盯着天魔的掌心。

  “魔气不是全带邪性。”

  天魔分身的声音比剑修软些,他抬手将魔气往药田挥去,墨色光丝像细纱,轻轻落在有蚜虫的叶片上,没碰伤半点草叶,反倒精准地裹住了蚜虫。

  “用星力和玉佩灵光调过的魔气,能裹住浊性的小虫子,还不会伤根。”

  说话间,被光丝裹住的蚜虫慢慢变成缕缕青烟,散在风里,凝露草的叶片立刻显得精神了,之前被啃出的小洞旁,甚至冒出了点新绿的芽。

  药农们看得眼睛发亮,李大叔放下手里的草药,往前凑了两步,小心翼翼地问:

  “仙长,这魔气…… 我们能学吗?家里的灵麦总被虫啃。”

  天魔分身笑着点头,指尖凝出缕细弱的魔气,递到他面前:

  “试试?跟着我的气息走,别让魔气散了就行。”

  黑石山脉的阵眼旁,风裹着黑石的冷意,却吹不散天魔族修士的暖意。

  阵眼是块丈许大的黑石,上面刻着淡绿的聚灵阵纹,有些地方的纹路断了,露着灰白的石面,像冬天冻裂的河面。

  墨渊蹲在石旁,指尖的枯荣石碎片泛着绿黑灵光,他将碎片按在断纹处,灵光顺着纹路慢慢淌,像水流过干涸的河道,断纹处渐渐亮起淡绿的光。

  身后的天魔族修士们早摆开了阵势:

  年轻的阿木捧着陶制的灵墨瓶,瓶身上刻着简单的魔纹,墨汁里掺了星陨砂,泛着细亮;

  老修士阿岩握着狼毫笔,笔尖沾着灵墨,顺着亮起的纹路描补,动作稳得没半点抖;

  还有两个小魔族,蹲在石的另一侧,手掌贴在阵纹上,时不时抬头喊:

  “长老,这边灵气通了!”

  “那边还得补点墨!”

  “上三天的灵气波动最近勤了些。”

  墨渊收回手,枯荣石碎片的灵光淡了些,他摸了摸补好的阵纹,纹路泛着温润的绿。

  “这阵得护好,不然域外的浊气会顺着裂缝渗进来,影响山下的灵田。”

  阿木赶紧递上块干净的布,让他擦去指尖的灵墨,阿岩则收起狼毫笔,笑着说:

  “长老放心,每月初一我们都来查,绝不会让阵纹出问题。”

  风从山间吹过,拂过他们的衣袍,黑色的魔气与淡绿的灵光缠在一起,落在黑石上,像给阵眼添了层温柔的护罩 ——

  曾经他们是被族群排斥的 “邪祟”,如今却用双手守护着这片接纳他们的土地,每一道描补的阵纹,都是他们与中三天共生的证明。

  四圣宗山巅的风带着松针的清冽,陆云许的衣袍被吹得轻轻晃,指尖刚触到腰间的玄冥玉佩,便觉一缕温凉顺着指腹漫上来 ——

  玉佩的银辉比往日柔了些,映着山脚下新落成的宗门大殿,殿顶的琉璃瓦是用星陨湖的细砂烧制的,阳光落在上面,泛着碎金似的光,连檐角挂着的铜铃,都随着风淌出清脆的响,混着殿内弟子的读书声飘上山巅。

  那读书声是刚启蒙的弟子们念的《灵脉要诀》,声音脆生生的,带着点咬字的认真,有个小弟子念错了 “枯荣相生” 的 “生” 字,旁边立刻有师兄小声提醒,接着便是一阵轻浅的笑,却没半分杂乱,反倒像山间的灵溪,透着鲜活的劲儿。

  陆云许望着殿外的石阶,石阶上爬着几株从陨星湖移植来的灵草,嫩绿的叶尖顶着晨露,连石缝里都泛着点灵气的润。

  放眼望去,中三天的生机像铺展开的锦缎。

  东边的麦田里,金黄的麦浪被风掀起层层涟漪,麦秆上的麦穗饱满得垂了头,农夫们牵着灵牛走在田垄间 ——

  灵牛的毛是淡棕的,角上系着红绸带,走得稳当,蹄子踩在软泥里,没溅起半点泥星。

  有个农夫直起身擦汗,从腰间摸出个布包的麦饼,掰了半块递给身边的孩童,孩童咬着饼,笑着往田埂跑,笑声随着麦浪飘得远,连风都染了点麦香的甜。

  灵脉矿洞外的景象更显规整。

  修士们穿着浅蓝的短褂,褂子胸口绣着个小小的灵晶图案,是万宝商会统一制的,有人扛着开采工具往洞里走,脚步轻得怕惊了灵脉;

  有人蹲在矿洞门口的青石碑旁,拿着小本子记录刚采出的灵晶数量,石碑是墨色的,“公平分配,共护灵脉” 八个字刻得深而有力,字缝里填着细银砂,在阳光下泛着亮。有个年轻修士刚从洞里出来,手里捧着块莹润的灵晶,笑着递给负责登记的长老:

  “今日的灵晶品相好,能多炼些护脉丹。”

  远处天魔族驻地的空地上,放风筝的孩童们闹得欢。

  穿黑布衫的小魔族孩子攥着线轴,风筝是星陨湖的图案 ——

  湖面上绣着点点银星,蓝银相间的翅尖缀着细绒,被风一吹,像真要飞进云里;

  旁边穿青布衫的人族孩子帮他扯着线,怕线轴滑手,两人头挨着头,盯着风筝往高空飞,线绳在阳光下泛着细亮的光,偶尔有风吹得线晃,他们便一起往后退,笑声比风筝还高。

  不远处,穿白衫的青云宗小弟子正帮着捡落在地上的风筝线,指尖泛着点淡青灵光,轻轻把缠在一起的线理顺。

  陆云许的指尖又蹭了蹭玄冥玉佩,玉佩的银辉里,忽然映出些过往的画面 ——

  沈军离开时,玄铁面具下的眼底还带着红血丝,递令牌的手微微颤,“上三天不比中三天” 的叮嘱像还在耳边;

  墨渊当初面对矿洞修士的疏离,没半分怨怼,只是蹲下身,用魔气轻轻裹住受伤的矿工,指尖的魔气泛着银,像怕碰疼对方似的;

  剑修分身教年轻修士辨灵草时,指尖的淡青剑气放得极柔,连碰假草的动作都慢了些,怕吓着刚入门的弟子;

  天魔分身护药苗时,掌心的魔气像软绒,裹住蚜虫时没伤着一片叶子,嘴角还带着点浅笑,看药农们惊叹的样子,眼里满是温和。

 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缠在一起,陆云许忽然笑了,眼角的释然像被风拂开的雾。

  风又吹过山巅,这次裹着的不只是松针的清冽,还有东边麦田的麦香、灵脉矿洞的灵润,还有远处药田的灵草苦香,混在一起,是中三天新生的味道 ——

  没有战火的硝烟呛人,没有偏见的冰冷刺骨,只有踏踏实实的暖,拂过每一寸土地,也拂过每一个人的心头。

  待到夜幕降临,中三天的夜空澄澈得像块洗过的琉璃,无数星辰悬在天上,亮得能看清星轨的纹路。

  孩子们躺在山巅的草地上,有的叼着根灵草茎,有的攥着个布做的小风筝,指着天上的星星吵吵嚷嚷:

  “你们看!那七颗连起来的星星,像不像剑修仙长的剑?”

  说着便抬手比了个挥剑的动作,惹得旁边的孩子都笑。

  守在旁边的长辈们笑着点头,有个白发修士指着另一团泛着淡黑银光的星群,声音温和:

  “那是天魔仙长的魔气,你看周围的小星子,像不像他护着的药苗?”

  又抬手指向天边最亮的那颗星,那颗星的旁边,还缀着颗泛着绿黑灵光的小星,像枯荣石的模样。

  “那颗最亮的,是陆仙长,旁边的是枯荣石 —— 他们守着咱们,就像这些星星守着夜空。”

  “我以后也要像陆仙长一样!”

  有个孩子坐起来,攥着小拳头,眼里亮得像星星。长辈摸了摸他的头,轻声道:

  “那就要记住,这份清明,不是天上掉下来的,是陆仙长他们用剑、用魔气、用坚持换来的,得一代一代护着,不能忘。”

  陆云许站在不远处,望着草地上的身影,指尖的玄冥玉佩泛着银辉,映着天上的星辰。

  他知道,他和伙伴们的故事,早已不是只藏在茶馆的说书里、城墙的名录上,而是化作了中三天夜空里的星辰 ——

  它们亮着,不只是为了照亮夜路,更是为了提醒每一个人:

  清明易守,初心难忘,唯有代代相护,才能让这生机,永远淌在中三天的土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