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4章 分析建议遇分歧-《带着截教一飞冲天》

  墨滴在玉简上晕开,像一块洗不掉的污迹。

  路明盯着那团黑,没有动。右手悬在半空,笔尖垂着一滴浓墨,迟迟未落。案上的符纸被风掀动,几张滑到了边缘,其中一张写着“法门共享”的已被雨水泡得字迹发毛,纸角卷起。他伸手将它压回原位,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。

  三地所闻摊在面前:竹简、玉牌、符箓,分作三堆。

  他起身从柜中取出三块素玉片,分别刻下“民生”、“共治”、“准入”,摆成三角。又取来三支不同颜色的朱砂笔,一支画线连接“民生”与“灵脉重引”,一支连向“共治”与“席位分配”,第三支刚点到“准入”便顿住——这一项牵扯太广,藏经阁、试炼场、宗门籍录,哪一处松动都可能引发震荡。

  他坐回案前,重新铺开一张空白玉简,准备归纳。第一行写下“均衡发展”,笔还未提,便觉肩头一阵抽搐,左臂毫无知觉,右臂也渐渐发麻。他靠住身后的木柱,闭眼片刻,再睁时目光更冷。

  先从民生入手。

  百姓要水、要粮、要子女免役。这些看似简单,实则需大量灵力疏导地脉,重建灌溉阵法,还要调配人力驻守田亩。可眼下残存的灵材大多掌握在旧门派手中,若强行征调,必生怨怼。

  再看妖族。

  他们不要施舍,只要一个位置。这话听着轻,背后却是千年积怨。一旦设席共议,现有权力结构就得重排座次。那些自认正统的长老们,肯让一头异族坐在议事台上平起平坐?

  最后是散修。

  他们的诉求最杂,也最直。有人求抄录残卷,有人要开放试炼,更多人写的是“别再让我们当炮灰”。可若真放开修行资源,谁来审核资质?谁来维持秩序?过去不是没试过共修盟约,最后都成了强者瓜分弱者的幌子。

  他提笔想列优先级。

  先稳民生?可若不给边缘群体出路,今日修好的田,明日就会被强占。

  先推共治?可若根基未固,议事会只会沦为嘴仗,反拖慢重建。

  先改准入?可若无资源支撑,所谓公平不过是空话。

  笔尖在纸上划出几道深痕,又被狠狠涂去。玉简边缘已布满刮擦的痕迹,像是被反复修改过无数次。他放下笔,转而用指尖蘸墨,在桌面上画了个圈,写下三个词,试图找出交集。

  结果只有一个字浮现出来:**信**。

  百姓不信朝廷能护他们,妖族不信人族愿与他们平坐,散修不信宗门会放权。三方都不信,哪怕他说出再完美的计划,也只是空中楼阁。

  他忽然想起边村那位老妪的话:“我儿死在前年征役。”

  想起妖族长老说:“你们现在败了,才想起来问?”

  想起符纸上那句:“你不过想收买人心。”

  不是没人提建议,而是没人相信这些建议会被听见。

  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墙角翻出一只空匣,将三类材料分别装入。民生类放入左侧,共治类居中,准入类置右。每放一件,便贴上标签。三只玉匣并列摆在案头,像是三块无法拼合的残碑。

  窗外风势渐大,吹得窗棂吱呀作响。一片符纸被卷起,撞在玉牌上,恰好遮住了“一席之地”四个字。他看了一眼,没去扶正。

  他知道问题不在答案,而在提问的方式。

  过去五百年,洪荒的秩序一直是“上定下行”——强者立规,弱者遵从。如今他想反过来,让底层声音影响顶层决策,可这条路从未有人走过。没有人知道,当一群长期被压制的人突然被问“你想要什么”,他们会说出怎样撕裂现状的话。

  他又坐了下来,取来一张新纸,提笔写道:“发展之策,非一人可断,当集众议而行。”

  写完后,却迟迟不落款。

  因为他清楚,召集会议容易,难的是让这些人真正对话。人类怕妖族复仇,妖族恨人类欺压,散修被双方排斥。若贸然聚首,恐怕话未说完就已拔剑相向。

  他盯着那行字,忽然觉得可笑。

  他曾以一己之力止住量劫,斩灭邪首,封印裂渊。那时刀锋所指,万敌退避。可如今面对几张纸、几句话,竟比当年鏖战三日还要疲惫。

  识海深处那道裂痕又开始隐隐作痛,像是有细沙在里面流转。他左手扶额,右手仍握着笔,指腹蹭过笔杆上的刻痕——那是早年留下的习惯,每思至困处,便无意识摩挲此处。

  风从屋顶破洞灌入,吹熄了案角的灯。

  火光一闪而灭,室内骤暗。只有玉匣表面泛着微弱的光,映出三团模糊的影子,交错重叠,分不清彼此。

  他没有重新点灯。

  黑暗中,他的手慢慢移到胸前,摸出一块烧焦的残片。上面依稀可见两个字:“听声”。

  那时他还不懂。

  现在懂了。

  可懂得倾听,不代表就能找到出路。

  他把残片放回怀中,重新看向那张未署名的文书。

  片刻后,他提起朱砂笔,在末尾添了一句:“拟召四方代表,共议发展之道。”

  笔尖落下最后一划,手腕猛然一颤,笔杆脱手,砸在案上,滚落到地面。

  他低头看着那支静卧的笔,没有弯腰去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