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 李达康的警告,咸鱼的“汇报艺术”-《名义:让你整改,你气疯达康书记》

  电话那头,李达康顿了一下。

  仿佛是在给他时间消化这个信息。

  然后,他用一种看似不经意,实则锐利的语气问道:“你……晚上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吧?”

  孙连城心跳漏了一拍。

  成为“宇宙视察员”以来,他的心脏第一次没有完全臣服于那份超然物外的宁静。

  而是结结实实地,在胸腔里撞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响。

  太快了!

  李达康的消息渠道,比京州新修的环城高速还要快。

  郑胜利的电话刚挂断不到五分钟,李达康的质询就跨越了整个城市,精准地砸到了他的耳边。

  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。

  李达康对这件事的关注度,远超他的想象。

  千钧一发之际,他那套久经考验的应急预案被下意识地激活了。

  他没有立刻回答。

  而是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寸许,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熟练地一点。

  一段他早就准备好的音频文件开始无声播放。

  随即,他将手机贴回耳边,深吸一口气。

  再开口时,声音已经带上了熟悉的喘息和嘈杂的背景音。

  “达……达康书记,我正在咱们那个供水项目的3号泵站检查夜间施工……您……您有什么指示?”

  手机里,重型机械的低沉轰鸣和金属构件的碰撞声再次响起。

  虽然只是录音,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工业气息,足以乱真。

  他甚至还对着话筒重重地咳了两声,仿佛吸进了一口工地的扬尘。

  然而,这一次,电话那头的李达康没有被这股熟悉的“敬业”气息带偏。

  “别装了。”

  李达康的声音冷得像块铁,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表演。

  简简单单三个字,像三根钢针,扎破了孙连城精心构建的声场结界。

  孙连城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
  知道这招不灵了。

  李达康这头猛虎,不会在同一个陷阱里摔倒两次。

  他立刻收起了所有演技,连背景音都懒得关了。

  他的语气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平稳与疏离,仿佛刚才那个气喘吁吁的一线指挥官只是个幻觉。

  “是的书记,刚接到。”

  “一个年轻人,情绪很激动。”

  他坦然承认,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慌乱。

  “我已经对他进行了安抚,并指导他要相信组织,相信法律,通过正规渠道反映问题。”

 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一次标准的干部维稳操作。

  安抚情绪,指明方向。

  一切都合情合理,无可指摘。

  电话那头的李达康似乎被他这种光速切换的坦然噎了一下。

  冷哼一声:“你倒是撇得干净。”

  紧接着,李达康开始给事件定性。

  “我告诉你,王大路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请回京州投资的。”

  “他在新大风厂那块地上的项目,对盘活整个光明区的经济至关重要。”

  “据我了解,是郑西坡那些人,提了一些超出合同范围的不合理要求,双方才发生了一点口角。”

  “事情没那么严重。”

  “口角”。

  这个词用得极有水平。

  把打人定性为口角,这就是李达康的态度。

  孙连城立刻听懂了这番话里的警告。

  他没有反驳,更没有去争论郑西坡的伤情到底算不算“口角”的结果。

  他知道,跟李达康争论事实是最愚蠢的。

  “书记您放心,我完全理解。”

  孙连城的声音里充满了对组织原则的尊重。

  “我作为试点小组的常务副组长,主要职责是研究和探索新的干部考核机制。”

  “对于您刚才提到的这起具体的治安案件,我没有调查权,更不会越权干预。”

  “我会严格遵守组织纪律,一切以公安机关的最终调查结论为准。”

  这番话,说得滴水不漏。

  既表明了自己不会插手的顺从态度,又把自己牢牢地钉在了“遵守纪律”的道德高地上。

  他把自己从一个可能的主角,变成了一个纯粹的、无辜的、严格按规矩办事的旁观者。

  李达康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。

  鼻子里发出一声低沉的“嗯”。

  “不过……”

  孙连城话锋一转。

  这两个字,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,轻轻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。

  “郑胜利同志在电话里情绪激动地提到,他会连夜整理书面材料,通过市信访办的渠道,把情况说明正式递交给我。”

  “您知道,按照去年省里刚颁布的新《信访条例》,以及我们小组正在试点推行的《干部考核程序补充规定》,所有通过正式渠道递交到我这里的实名举报材料,我都必须按程序进行登记、批转,并督办后续的反馈结果。”

  他顿了顿。

  让每一个字都有足够的时间在电话线路里发酵。

  最后用一种公事公办,甚至带着无奈的口气补充道。

  “而且,整个流程都要留痕,全程可追溯。”

  “这是制度,我也没办法。”

  电话那头,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。

  李达康不说话了。

  孙连城甚至能想象出李达康此刻的表情。

  那张万年不变的严肃面孔上,眉头一定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
  他听懂了孙连城的潜台词:我本人,孙连城,绝对不想管这件破事。

  但如果郑胜利把皮球按规则踢到了我的脚下,我就必须按规则把球踢出去。

  这一套登记、批转、督办、反馈的流程走下来,白纸黑字,红头印章。

  将来无论是谁来查,这都是一份铁证。

  它会证明,在某年某月某日,大风厂工人实名举报王大路手下打人。

  而他李达康书记治下的京州,是如何“处理”这件事的。

  他孙连城,用“程序”这根最坚韧的绳索,一头绑住了自己的手脚,表示我动不了。

  另一头,则悄无声息地拴在了李达康的脚腕上。

  他把一件可能被私了、被压下的人情案,变成了一个必须公事公办、每一步都要留下记录的“程序案”。

  许久,电话那头才传来李达康极不耐烦的声音。

  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”

  这五个字,透着一股被摆了一道的憋闷。

  “你那边……注意点影响。”

  这句没头没尾的警告,更像是一句无力的嘱咐。

  李达康显然也意识到,现在真正需要“注意影响”的,已经不是孙连城。

  而是他自己和他的那位老朋友王大路了。

  说完,电话被“啪”地一声挂断了。

  孙连城拿着手机,站在阳台上。

  晚风吹过,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
  今晚的第二次宇宙保卫战,再次大获全胜。

  他甚至觉得,自己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,比望远镜里那个只知道蛮力旋转的大红斑,要高明得多。

  他心情愉悦地收起手机,准备把今晚错过的观测时间补回来。

  第二天一早。

  孙连城哼着小曲,端着泡了枸杞和西洋参的保温杯,神清气爽地走进办公室。

  他已经盘算好了,今天上午研究一下星座图,下午就前几天几个区县报上来的干部思想动态报告写个阅后总结。

  又是清闲而充实的一天。

  他刚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坐下,还没来得及拧开杯盖。

  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。

  秘书张华推门而入,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,甚至带着慌乱。

  “孙……孙组长……”

  孙连城看他这副表情,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。

  张华快步走到他桌前,压低了声音,语速极快地报告。

  “孙组长,楼下……市委大院门口,大风厂的工人们拉着一条巨大的横幅,指名道姓要见您。”

  “横幅上写着……写着'感谢宇宙区长孙连城,为民做主好青天'。”

  “噗——”

  孙连城一口还没喝进去的枸杞水差点喷出来。

  “宇宙区长?”

  张华的脸色更白了。

 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补充了最致命的一句。

  “还有……那个郑西坡的儿子郑胜利,正拿着手机在现场搞网络直播。”

  “直播间的名字就叫——'宇宙区长孙连城,在线为民讨公道'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