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茜草现踪,暗器藏端倪-《甘草断案集》

  夜色压着荒原,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闷响。甘草将纸条从袖中抽出,借着残月看了一眼——枯井的位置就在前方半里。

  金银花紧了紧肩上的药箱,脚步未停。两人一路无话,自离开苏宅后便知此行凶险。那张潦草路线图上终点画着一口井,旁边还有一行小字:“药庐已毁,火后三日勿近”。

  他们来迟了五天。

  低矮的断墙出现在视野中,焦黑的梁木斜插在地,像是被人狠狠钉进泥土。院门早已坍塌,只剩半截门框歪在地上。甘草抬手止住前行,目光落在门边一串脚印上——新踩的,朝内而去。

  “有人比我们早到。”他说。

  金银花蹲下身,指尖轻触地面浮灰。她忽然抬头:“屋里有药气。”

  话音未落,屋内一道寒光疾射而出。

  三枚银针破窗而来,直取甘草咽喉。他未动,身后药箱猛震,一块厚布裹着药包甩出,撞上银针,“叮”地一声闷响,针尖嵌入药渣之中。

  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。又是一连串银针飞射,角度刁钻,专打关节穴道。金银花袖中银丝弹出,缠住两枚,第三枚擦过她耳侧,在墙上留下一道白痕。

  “断肠砂。”她低头看针尾,蓝光微闪,“是茜草的手法。”

  甘草已靠近窗沿,低声说:“她在里面等我们。”

  屋内静了一瞬。接着,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:“你们不该来找这东西。”

  门被推开。茜草站在门槛上,一身灰袍,袖口微扬。她脸色苍白,眼窝深陷,左手始终藏在袖中。

  甘草盯着她:“你不是来取药方的,你是来杀我们的。”

  “我只是执行命令。”茜草声音很轻,“陈皮要你们死在这里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金银花问。

  “因为你们碰了不该碰的事。”茜草右手缓缓抬起,袖中滑出一根细长银管,“逆药阁的事,三十年前就该埋了。”

  甘草突然向前一步:“那你为何不逃?你本可以避开今晚。”

  茜草冷笑:“我逃过一次。那年大火烧了苏家,我躲在地窖三天才爬出来。可他们找到了我,给了我两条路——要么替他们做事,要么看着我弟弟变成蛊奴。”

  她说完,银管一抖,三枚毒针齐发。

  甘草早有准备。他袖中滑出一枚铜钱,迎空一挡,两针落地,第三针被他用指甲夹住。他手腕一翻,铜钱脱手飞出,直击茜草面门。

  茜草侧头避让,身形后退。但她忘了身后是门槛,脚下一绊,跌入屋内。

  甘草与金银花同时冲入。

  屋内炉火未熄,一锅药汁正冒着黑烟。墙角堆着几捆干柴,地上散落着烧焦的纸片。甘草一眼认出那是《逆药阁秘录》的残页。

  “你在毁证。”他说。

  茜草靠墙坐着,嘴角渗出血丝。她低头咳了几声,吐出一口黑血。

  “来不及了……”她喘息,“他已经走了……带着控心剂去了边疆……守军……会被种毒……逆药阁的人……会混进去……”

  甘草上前按住她肩膀:“谁走了?陈皮?”

  茜草点头,眼神涣散:“他要在军中建新的七脉共契……用防风汤改方……让人听命于他……名单……已经定了……”

  她话未说完,身体猛地一抽。甘草立刻探指她颈脉,发现心跳紊乱,血脉中已有毒素蔓延。

  “她在咬毒囊!”他喝道。

  金银花扑上去掰开她嘴,只见舌根处一颗黑色小丸正在溶解。甘草迅速取出解毒丸塞入其口中,又以拇指压住下颌,阻止吞咽。

  片刻后,茜草呼吸稍稳,但气息微弱。

  “药方在哪?”甘草问。

  茜草艰难地抬起左手,指向炉边角落。那里有一块烧得半焦的砖头,边缘翘起。

  金银花过去掀开,下面藏着一个小布包。打开一看,是一张折叠的黄纸。

  纸上写着:

  **边疆守军常用药:防风、羌活、独活**

  其中“防风”二字被红圈标注,旁注一行小字:

  **用量加倍则致幻,连服三日可失神志**

  金银花辨认笔迹:“这是茜草写的。和户部尚书夫人用药记录一样。”

  甘草将纸收进药箱底层,与秘录、玉佩放在一起。他回头看向茜草。

  她双眼闭合,胸口起伏极慢。

  “她还能活吗?”金银花问。

  甘草摇头:“毒已入心。刚才那一颗是蚀骨阴涎,专门针对服毒者设计——一旦试图吐露秘密,就会触发。”

  “所以她是被控制的?”

  “不只是她。”甘草站起身,“整个太医院都有人被下了暗手。商陆粉只是开始,现在他们要把这套东西搬到边疆去。”

  外面风势渐大,吹得残墙吱呀作响。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啼叫,划破寂静。

  甘草俯身检查茜草遗物,在她左袖夹层摸到一块硬物。抽出一看,是一枚断裂的铜铃碎片,铃舌缺失,表面刻着半个“荆”字。

  “荆芥的信物。”金银花说,“她怎么会有这个?”

  甘草不答。他想起苏木说过的话——儿子失踪前手里攥着一片荆芥叶。

  他把碎片收好,转身走向门口。

  “我们得走。”他说,“边疆那边不能再拖。”

  金银花抱起茜草尸体,用布包裹起来。她的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醒什么。

  两人走出废墟,马匹仍在原地等候。甘草把药箱绑牢,扶金银花上马。

  就在他准备翻身上鞍时,眼角扫到炉火余烬中有异样。

  他折返回去,拨开灰堆。底下压着一张未燃尽的纸片,上面残留几个字:

  **……子母佩……不可信……香……**

  字迹歪斜,像是临死前匆忙写下。

  甘草盯着那行字,片刻后将其拾起,收入袖中。

  他回到马旁,翻身骑上。两人一骑,向京城方向驰去。

  寒风卷起沙尘,吹过焦黑的药庐。屋顶最后一片瓦片松动,坠地碎裂。

  甘草怀中紧裹着茜草的尸体,药方贴身藏在内衣夹层。他的手一直按在那里,指节发白。

  远处,京城灯火隐约可见。

  马蹄声不断,踏破夜色。

  风吹开了他外袍的一角,露出腰间药箱缝隙里一抹淡青色粉末,正缓缓飘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