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6章 祭酒问心,首辅之才!-《诗词显圣,死囚逆天改命!》

  夜色,如墨。

  俊才馆的小院,没有点灯。

  林凡静坐于黑暗中,整个人仿佛与这片深沉的夜融为了一体。

  他的心神,沉浸在文宫的青铜道台之上。

  感受着整个京城,从惊疑、排斥,到好奇、接纳,再到此刻的狂热信赖,那股民心文气的剧烈变化。

  他的道,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扎根发芽。

  就在此时。

  “笃,笃笃。”

  院门被轻轻叩响,节奏不急不缓,带着一种特有的沉稳。

  林凡睁开眼,黑暗中,他的眸子亮得惊人。

  来人,没有杀意,没有恶意。

  只有一股如渊似海,却又平和中正的浩然文气。

  以及……一丝探究。

  “门没锁,请进。”

  林凡的声音,平静地在夜色中响起。

  “吱呀——”

  那扇新换的木门被推开。

  一道苍老的身影,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,缓缓走了进来。

  来人须发皆白,面容清瘦,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袍,看上去就像个穷困潦倒的老秀才。

  可他走进来的那一刻,整个小院的气场,都为之一凝。

  仿佛他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座行走的藏经阁。

  周子谦从门外探进头来,看到来人,大惊失色,正要开口。

  林凡却抬手,制止了他。

  “子谦,你先退下。”

  周子谦满心疑惑,却还是躬身退了出去,并轻轻带上了院门。

  院内,只剩下林凡与这位不速之客。

  “国子监祭酒,王守一。”

  老者将灯笼放在石桌上,自报家门,声音温和,目光却如尺,仔细地丈量着眼前的年轻人。

  “晚生林凡,见过祭酒大人。”

  林凡起身,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。

  他知道,这位代表着大乾王朝官方学问最高殿堂的老人,为何而来。

  王守一摆了摆手,示意他坐下。

  “不必多礼,老夫今日,只是一个好奇的问学者。”

  他浑浊的目光,扫过石桌上那本摊开的《论语》。

  “城里的风言风语,老夫都听说了。”

  “他们说,你林凡,用人间油烟,玷污了圣人经典。”

  王守一的语气很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

  林凡没有辩解,只是反问了一句。

  “敢问祭酒大人,圣人,可食人间烟火?”

  王守一愣住了。

  这个问题,看似简单,却直指核心。

  圣人也是人,自然食人间烟火。可圣人之道,却被后世门徒供奉于神坛,早已脱离了人间。

  “好一个‘圣人可食人间烟火’。”

  王守一抚须,眼中亮起一抹赞赏。

  “但老夫今日来,不为辩经。”

  他收敛了笑容,神情变得无比严肃。

  那股平和的文气,瞬间化作如山的威压,笼罩了整个小院。

  “老夫只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
  “你若答得上来,老夫转身就走,再不干涉你的道。”

  “若答不上来……”

  他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
  林凡神色不变,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。

  “请大人赐教。”

  王守一缓缓站起身,踱步到院中,抬头望着那片被京城灯火映照得有些发黄的夜空。

  “我大乾,以儒立国,以法治吏,以德教民。”

  “经典,是治国之准绳,是维系天下秩序的梁柱。”

  “法度,是圈禁猛兽的牢笼,是约束万民言行的铁规。”

  他的声音,变得低沉而悠远,仿佛来自历史深处。

  “然,经典高悬,百姓却依旧愚昧;法度森严,贪腐却屡禁不绝。”

  “梁柱正在腐朽,牢笼却关不住人心。”

  他猛地回头,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凡,一字一顿地问道:

  “老夫问你!”

  “为学者,为仕者,其道为何?”

  “是该穷尽一生,去修补那日益腐朽的梁柱?”

  “还是该耗费心血,去加固那早已锈迹斑斑的牢笼?”

  这是一个绝杀之问!

  这是一个所有读书人都无法回避,却又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终极难题!

  是坚守传统,做旧秩序的裱糊匠?

  还是强化律法,做冷酷无情的执鞭人?

  无论选择哪一个,都意味着走入死胡同。

  这,便是王守一对林凡的终极考验!

  他要看的,不是林凡的学识,而是他的格局,他的道心!

  整个小院,死一般的寂静。

  只有灯笼里的烛火,在微微摇曳。

 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。

  他站起身,走到那扇新换的院门前,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门板。

  王守一眉头微皱,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
  “祭酒大人。”

  林凡转过身,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微笑。

  “晚生以为,无论是修补梁柱,还是加固牢笼,都忘了最根本的一件事。”

  “哦?”王守一来了兴趣。

  林凡指着那扇门,缓缓说道:

  “我们都忘了,去看看这间屋子本身。”

  “屋子,漏雨了。”

  “住在里面的人,冷了,饿了。”

  “此刻,他们最需要的,不是听您说这梁柱的木料有多么名贵,也不是看您把牢笼的铁条刷得有多么光亮。”

  “他们需要的,是一捧能堵住漏洞的泥土,是一件能御寒的衣裳,是一碗能果腹的热汤。”

  他顿了顿,目光变得无比清澈。

  “为学者,为仕者,其道,不在梁柱,不在牢笼。”

  “而在屋中人。”

  “我们的道,是教会他们,如何用泥土补墙,如何用麻线织衣,如何用砂石净水。”

  “当屋子不再漏雨,当人人皆有衣穿,有饭吃,他们自然会明白梁柱的重要,自然会敬畏法度的存在。”

  “到那时,”林凡的声音,带着一种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,“我们甚至不需要去修补梁柱,加固牢笼。”

  “因为这屋里的每一个人,都会主动成为守护这间屋子的……新梁柱,新基石!”

  轰!

  王守一如遭雷击,呆立当场!

  他那双看过无数风浪的眼中,此刻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与狂喜!

  跳出去了!

  这个年轻人,完全跳出了他设下的二元对立的陷阱!

  他没有选择修梁柱,也没有选择固牢笼!

  他的眼中,从始至终,都只有人!

  以人为本,以民为基!

  这……这才是圣人大道真正的本源啊!

  “好……好……好一个‘以人为本’!”

  王守一激动得浑身颤抖,他看着林凡,就像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。

  不,他已经不是璞玉了。

  他是一座已然成型,即将照耀整个时代的灯塔!

  “老夫……明白了。”

  王守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
  他对着林凡,郑重地,深深一揖。

  “今日,是老夫,受教了。”

  林凡连忙侧身避开,扶住他。

  “大人言重。”

  王守一站直身体,看着林凡的眼神,充满了期许与欣慰。

  “春闱的考题,老夫看过了。”

  他忽然说道。

  “他们,会考你木头的纹理,会考你石头的来历。”

  他拍了拍林凡的肩膀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千钧。

  “但你要记住。”

  “一个真正的巨匠,世人评判他的标准,从来不是他有多懂木料与石材。”

  “而是看他,最终盖出了一座什么样的……殿堂。”

  说完,王守一不再多言,提起灯笼,转身,缓缓走出了小院。

  那佝偻的背影,在夜色中,却仿佛挺拔如山。

  林凡站在原地,目送他远去,嘴角,缓缓勾起一抹弧度。

  他知道。

  从今夜起,这京城的棋盘上,他不再是孤军奋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