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章 辉煌延续-《茶中往事,笔下姻缘》

  清晨的村道上,江晚棠和几个孩子并肩走着。布包里的材料边缘还硌着她的手指,昨夜抄录的证据清单在纸页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孩子们脚步轻快,一路说着镇署的事,她没多话,只是走得稳。

  到了村口,阳光已经铺满茶田。远处祠堂前摆好了三张桌子,陈婶正弯腰整理茶具。风从山上来,吹动门边那块木牌——“愿懂茶的人,来喝一杯不卖的茶”。

  江晚棠停下脚步,对孩子们说:“你们先回去吧,今天不用跟着了。”

  孩子点头,转身跑了。她继续往前走,脚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很轻。

  祠堂前的空地已搭起竹棚,几张长凳整齐排列。游客比往常多,有的举着相机拍照,有的大声谈笑。一个穿亮色外套的年轻人站在茶席边,伸手就要去碰茶罐。

  “别动。”江晚棠走上前,把茶罐拿开。

  那人愣了一下,“这不就是那个有名的桂语茶吗?让我们看看不行?”

  她没回答,只把茶罐放进袖中,走到主位坐下。水是刚烧开的,她取出桂语茶,动作不急不缓。第一巡茶敬天,第二巡敬地,第三巡才开始为在场的人斟。

  有人等不及,端起杯子就喝。她依旧沉默,只盯着茶汤的颜色。

  那年轻人也接了一杯,一口喝下后皱眉,“怎么这么淡?还没我家茶叶味重。”

  江晚棠抬眼看他,“你小时候有没有闻过桂花落进井水的味道?”

  他一怔,没说话。

  她继续泡第二道。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,水汽升腾。那人又喝了一口,这次没再说话,低头看着杯底。

  第三道茶上来时,他忽然站起来,把杯子轻轻放回桌上。

  “对不起。”他说完就走了。

  人群安静下来。没人再大声喧哗,也没人随意触碰茶具。孩子们在角落坐着,认真看她每一个动作。

  裴砚来的时候,茶会已经结束。他站在树荫下,手里提着一个陶壶。

  “听说你当众泡了三巡。”他说。

  她点头,“他们不懂,就得让他们尝。”

  他把陶壶递给她,“新炒的,今早采的芽。”

  她打开盖子闻了闻,“香沉了些。”

  “老张家的田今年翻得深,水排得好。”他说,“陈婶也改了做法,她说她孙子说这茶像奶奶煮的。”

  她笑了笑,没说话。

  午后,村道上来往的人多了起来。有背着背包的游客,也有拿着本子记录的外地人。他们在茶田边停下,却不再随意走动。

  裴砚沿着小路巡查,看见两个年轻人想摘枝头的新叶,立刻上前拦住。

  “不能采。”他说。

  “我们只是拍个照。”其中一人辩解。

  裴砚从怀里拿出一张纸,贴在路边的木桩上。纸上写着十行字:

  勿喧哗惊雀,勿折枝采叶,

  脚慢些,声轻些,

  敬茶如敬人。

  他没多说,转身离开。那两人看了很久,最后默默收起了相机。

  傍晚,江晚棠回到祖屋。院子里桂花树静静立着,阿斑趴在石阶上,见她回来,抬起头“喵”了一声。

  她放下木箱,打开最底层。里面是这一年来的手稿,一页页都是她记下的茶事、天气、村民的变化。她翻到最后一页,发现一行新浮现的字:

  “光可照一时,根方传千秋。”

 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。

  第二天一早,她抱着木箱来到桂花树下。天刚亮,露水挂在叶尖。她取出陶碟,将手稿一页页放进去,点火。

  火苗很小,慢慢吞噬纸张。灰烬随风扬起,落在树根周围。阿斑蹲在一旁,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手背。

  她没回头,知道是谁来了。

  裴砚放下手中的粥碗,在她身边坐下。他没问她在做什么,只把一本册子递给她。

  封皮是粗麻布做的,上面写着《桂语茶录》。她翻开,里面每一页都有不同的笔迹。有人写采茶时辰,有人画炒锅火候,还有孩子歪歪扭扭地记下:“老师说,心静才能闻到茶香。”

  她翻到最后一页,看到陈婶的字迹:

  “我孙儿说,这茶有奶奶的味道。”

  她喉咙动了一下,眼睛有些热。但她没有哭,只是把册子抱紧了些。

  “他们开始写了。”裴砚说。

  她点头,“以前是我一个人记,现在是大家一起。”

  他站起身,“我去书坊看看新印的节气图。”

  她目送他走远,才低头收拾陶碟。灰烬已经冷了,她用手捧起,撒在桂花树根下。

  几天后,村口的导览点正式设了起来。孩子们轮流值班,站在小木台前讲解:“清明前后采头芽,谷雨之后要留叶……”

  游客们围在旁边听,有人掏出本子记,有人默默点头。

  江晚棠走过茶田时,听见一个女人对孩子说:“你看,这才是真正的茶。”

  孩子仰头问:“妈妈,我们也能种吗?”

  “能。”女人说,“只要肯学。”

  她没停下,继续往前走。路过陈婶家门口,老人正在晒茶青。

  “来,喝一口。”陈婶递出一碗凉茶。

  她接过,喝了一口。茶香沉在舌根,不像从前那样冲,却更久。

  “今年的好。”她说。

  陈婶笑,“明年会更好。”

  她点点头,把碗还回去,继续往祖屋走。

  阿斑躺在石阶上午睡,尾巴偶尔晃一下。阳光穿过树叶,照在它斑驳的毛上。

  她走进院子,关上木门。把空木箱放回原处,又看了看桂花树。新芽已经长出,绿得发亮。

  裴砚坐在书坊檐下修补《桃溪茶事录》,袖口磨出了毛边。他抬头看了眼天空,阳光正好。

  没有人说话。

  风吹过茶田,叶子轻轻摇晃。远处传来孩子的读书声:“茶者,心之镜也……”

  江晚棠站在院中,抬起手摸了摸桂花树的树干。

  树皮粗糙,纹路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