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小姨小舅-《虎学:从斑纹到王字》

  豪华马车的出现令刘苏一时恍惚失神,他眉峰微挑,踏前一步:“正是。”

  “院主差我前来迎接公子,请上车。”壮汉扬鞭指向车帘低垂的厢室。

  刘苏回身向引路小厮略一颔首,登车时瞥见厢内错金银的瑞兽香炉正吞吐青烟。

  车轮甫动,速度骤然加快,锦帘翻飞间可见道旁古柏化作道道残影——这分明是纵车疾驰!

  苏氏家规森严,纵车之术非经允许不得擅用。

  此刻疾驰的车驾碾碎寂静,各房窗棂次第推开,苏氏族人执灯倚栏,惊疑目光如蛛网般缠上飞掠而过的车影。

  北厢廊桥之上,锦绣劲装下胸脯剧烈起伏。

  这位苏家二十三郎君——苏慧慧独子苏长歌,只见自家马车已转过道角。

  小少爷轻啧一声,本该束在华冠里的几缕碎发垂落鬓边——方才他在演武场练枪时,就是被这不同寻常的车马声惊动了心神。

  此刻盯着远处卷尘而去的车辙,五指几乎将马鞭攥出凹痕。他反手扯下腰间鎏银错金壶灌了口凉水,突然纵马紧追。

  内府梨花院外,几片素白花瓣沾在苏慧慧孔雀蓝织金裙裾上。

  当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自长街传来时,这位以冷肃闻名的梨花院主竟踉跄半步,扶住门廊才稳住身形。

  掀开车帘的少年踏着木凳而下。

  等待的这位举止优雅的夫人,眼角眉梢都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,连嘴角的弧度都那般相似。

  刘苏双手抱拳,躬身向前,行了个拜见长辈的拱手礼:“小子刘苏,见过小姨”。

  “好孩子……”苏慧慧丹蔻嵌入掌心,翡翠步摇在夜风里碎玉般震颤。她忽然疾步向前,滚烫的泪便砸在衣襟上:“这双眼睛……分明是阿姊踏月归来”……

  苏长歌勒缰时玄铁马刺在月光下划出寒芒。这位苏家二十三郎君翻身落地,箭袖扫过门楣悬着的琉璃灯,惊得值夜老仆踉跄后退。

  “说!”他五指如钳扣住仆人肩胛:“方才何人擅闯院?”

  “是……是位束冠的公子……”老仆话音未落,苏长歌突然嗤笑,护腕重重磕在朱漆门柱上:“三房那些风流债倒会挑时辰!”

  他啐出的唾沫星子溅在门槛瑞兽纹间,反手扯断两粒珊瑚珠子砸向影壁。

  廊下十二连枝灯随着踹门声齐齐震颤。苏长歌踏碎满地光影:“母亲倒是慈悲,连外室……”

  苏长歌眼底泛起血色,瞧见刘苏端坐交椅的身影——那椅背镂刻的九重葛花纹,是独属苏家二十三郎的。

  “好个鸠占鹊巢!”苏长歌陡然拔高的声调里,字字如刀:“三房送来的腌臜货色,也配……”

  话音陡然凝滞,苏慧慧腕间翡翠镯突然砸在冰裂纹盏托上:“放肆!这是你姨妈……”

  “姨妈?”苏长歌突然狂笑:“二十年前暴毙之人,倒从黄泉捎来个……”

  讥讽戛然而止——正堂椅间的少年郎与祠堂姑母画像分毫不差。

  竟是让纨绔的二十三郎君一时顿住了。从思绪中抽离,苏长歌正待再度开口施压,忽闻脑后劲风骤起。

  一记后踹,军靴重重印在他后心。伴着木屑四溅的炸响,苏长歌整个人横飞出去,将黄花梨八仙桌撞得四分五裂。

  苏母仍端坐椅上,只朝门外轻声道:“小弟来了。”

  苏二十三顾不得拍去锦衣木屑,慌忙跪地垂首:“小舅。”

  山岳般的身影堵住月色。

  苏万钧披着玄色劲装,虬结肌肉在布料下起伏如岩,每踏一步青砖都隐隐震颤。他径直掠过苏长歌,铁塔般的身躯停在刘苏面前。

  青铜色巨掌忽地钳住少年下颌,粗粝指腹摩挲过面颊,又在单薄肩胛骨上重重一按。

  刘苏喉结滚动,看着眼前几乎与自己头颅等宽的巨掌。

  “苏儿。”闷雷般的嗓音震得窗棂微颤:“我是你舅舅。”

  刘苏掌心沁出薄汗,却仍挺直脊背深施一礼:“侄儿刘苏,拜见舅父大人。”

  苏万钧颔首领意,眼中流露出对侄辈的嘉许。问及刘苏家中近况后,终于按捺不住关切之情:

  “苏儿,你母亲这些年……”尾音微颤,似被往事哽住咽喉。

  刘苏哪里知道,眼前这两位至亲长辈与母亲已有二十年未曾谋面。

  他敏锐捕捉到舅舅眼底转瞬即逝的愧疚之色,忙垂眸敛住思绪:“回禀舅舅,母亲与我在梁地安好。”

  少年言辞恭谨,说罢便将这些年家中事细细道出。

  旁听的苏长歌暗自惊诧——原来这位谈吐不俗的青年果真是姨母嫡子,是自己正经的表兄。他悄然挪近案几,屏气凝神倾听。

  谈及往事,苏万钧的手忽而颤抖。

  苏长歌望着母亲泛红的眼尾,鬓边银丝在烛火下闪烁,恍若落了满肩霜雪。唯自己自幼未经历骨肉分离之痛,与姨妈素无往来,方能保持面上的平静……

  暮色浸透。

  “苏儿。”苏万钧屈指叩响檀木案几:“往后在剑城,任他那家哪人刁难你,只管来寻舅舅。”

  眼前这个两米的汉子,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感。

  刘苏突然明白过来——难怪梨花园的大门,都要比寻常人家的高出整整一截,即便如此,小舅稍微踮脚亦能触到门楣。

  “带你表哥去东厢。”苏万钧话音未落,苏长歌已拽着刘苏袖角窜出门去。

  转过洞门,苏长歌突然顿住脚步,方才乖巧神色褪得干净:“晚间初见,我还当是苏老三在外惹的风流债。”

  刘苏闻言驻足,但见表弟眸中清光浮动,歉意与真诚交织如许,心下已是了然。略一沉吟:“苏老三是?”

  “作孽哟——”苏长歌拖长调子,突然压低嗓音:“苏老三是咱们的三大爷。他们那一辈共有五位剑器大家”

  大爷使玄铁重剑,可劈山断水;三爷自创分光七式,剑器如龙吟;七爷的快剑号称无影,出鞘时只见剑光不见人;十三爷擅用软剑,能藏于袖中取人首级;十七爷使的木剑,削铁如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