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 科举名额-《李氏霸业:全家定鼎新朝》

  李瑶搁下笔时,指尖微微发颤。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,像被水浸过的枯叶。她闭了闭眼,太阳穴仍有一丝钝痛,似有细针在皮下缓缓游走。苏婉的银针昨夜才拔出,留下的酸胀未散,但她不能再等。

  窗外传来脚步声,王二捧着一卷黄纸进来,边角磨损,印着兵部火漆。他低声说:“朝廷文书到了,青牛县三名额,准考府试。”

  李瑶接过,指尖抚过火漆印。裂纹清晰,未被篡改。她将纸展开,逐字读完,搁在案上。

  “去叫书院所有学生,半个时辰后,院中集合。”

  王二迟疑:“姑娘刚歇下,要不要……”

  “去。”她声音不高,却未容迟疑。

  半个时辰后,五十名学生列于院中。有穿粗布的农家子,也有衣衫褴褛的流民后代,站姿参差,却都挺直了背。李瑶站在石阶上,手中捧着两本书册,封皮已磨白,是她亲手抄写的《启蒙识字课本》与《算术初解》。

  “朝廷给了青牛三个科举名额。”她开口,声音清而稳,“以往,这等事由县学定夺,荐举士籍子弟。今日不同。”

  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。

  “我不问出身,不看户籍。只问两件事:谁能背出《孟子》三篇?谁能解三道方田题?明日县衙报名,我去替你们担保。”

  场中静了一瞬,随即有人低声抽气。一个瘦小少年攥紧衣角,嘴唇微动,似在默诵。另一人低头看着自己裂口的草鞋,忽然抬头,眼中发亮。

  李瑶走下台阶,将两本书册放在石桌上。

  “这两本书,你们大多已背熟。识字、算数,非为取巧,而是立身之本。科举之路难,但路既开,便不是士族独行的道。”

  她抬手,指向书院门楣上新刻的四个字——“有教无类”。

  “从今日起,你们是学子,不是流民、不是贱役。名字可改,籍贯可录,但心志不可退。”

  话音落,院外忽有喧哗。

  五名老儒生立于门侧,领头者须发花白,手持竹杖,冷声道:“李姑娘,科举乃国之大典,非儿戏。粗通笔墨的野人子,也配登堂应试?”

  李瑶未动怒,只问:“老先生姓崔?”

  “正是崔文远,县学教谕。”

  “那您可知,上月盐田导流渠,是谁算出曲道三折,减损水流冲击?是书院学生陈二狗。”她转身,点出一人,“他昨日解出《九章》盈不足术,比您门下某位童生快了两刻。”

  崔文远脸色微变。

  李瑶又道:“朝廷文书未限出身,县学亦无权阻拦。明日报名,我带他们去。若有违制,您可上书兵部,但今日,他们站在这里,便有资格听这一席话。”

  崔文远拂袖而去,其余人随之退走,只留一人冷笑:“妇人干政,必乱纲常。”

  李瑶未追辩,只命王二取来一卷公文。

  “这是县令签发的《青牛县教化令》,明文规定:凡入书院满一年者,皆具应试资格。赵幕僚已联署备案,县衙不得拒录。”

  她将公文展开,高举于众前。

  “明日,我去县衙,点名三人,陈志学、赵文远、林三槐——你们若愿考,便来。”

  散学后,李瑶回静室。苏婉已在等候,手中银针未出,只问:“还撑得住?”

  “能。”李瑶解开发带,揉了揉额角,“今日说完那番话,反倒轻松了些。”

  苏婉点头:“你父亲说得对,治世不止在兵与粮。人心若死,城池再固,也不过是空壳。”

  李瑶默然片刻,低声道:“我只是怕……怕他们去了府城,被人一句‘乡野粗人’就打发回来。”

  “那就让他们带着青牛的骨气去。”苏婉道,“不是哀求,是应试。”

  次日清晨,县衙外已聚了十数人。两名学生站在李瑶身后,衣衫洗得发白,却浆得笔挺。陈志学手中攥着一块干饼,是母亲连夜烙的,舍不得吃,又怕路上饿。

  吏员坐在案后,见李瑶带人来,眉头一皱:“非士籍者报名,需缴十贯保证金,以防舞弊。”

  李瑶不语,只命王二呈上教化令与联署公文。

  吏员翻看,脸色渐沉,却不得不提笔录名。

  “陈志学,原名陈二狗,流民籍,入书院两年。”

  “赵文远,原名赵铁柱,父为铁匠,入书院一年半。”

  笔落纸面,墨迹清晰。

  围观百姓中有人低声啜泣。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,颤声道:“我孙子若还在,也能这般……”

  李瑶回头,见两名学生眼眶发红,却都咬着唇,不肯落泪。

  “记住,”她低声道,“你们不是去求人施舍功名,是去考。笔在你们手里,题在你们眼前,答得好,便是秀才。”

  两人重重点头。

  当晚,书院门口被人泼了黑漆,墙面上写着“伪秀才,速退”四字,歪斜刺目。

  李毅带人查了一圈,带回一名醉汉,是县学旁听生,被崔文远斥退,心怀怨愤。

  “要押他见官吗?”李毅问。

  李瑶摇头:“录下口供,放人。让他看看,我们如何以礼破陋。”

  李毅沉默片刻,点头退下。

  次日清晨,城中鼓声骤起。

  李瑶亲授每人一枚铜牌,刻“明心”“知耻”二字。苏婉为二人施针,安神定气。李震携李骁率护卫队列于街口,百姓自发相送,敲锣打鼓,孩童齐声唱起《劝学歌》:“一寸光阴一寸金,读书不倦是初心……”

  队伍行至城门,李瑶登上高台。

  晨光破云,洒在她肩头。

  “今日送两秀才赴考,”她扬声,“他日,我要送百人、千人,从青牛走向天下!”

  欢声雷动。

  陈志学回头,见母亲站在人群最前,双手合十,泪流满面。他举起手,铜牌在阳光下一闪。

  赵文远紧了紧包袱,里面是三本手抄书,页角卷起,字迹密密麻麻。

  李瑶站在高台,目送他们登车。

  车轮启动,碾过青石街面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  她忽然抬手,按住太阳穴。那丝钝痛又来了,比昨夜更深,像有细线在颅内收紧。她未动,只盯着远去的马车,直到车影消失在官道尽头。

  王二走近,低声问:“姑娘,还回去吗?”

  她摇头:“再站一会儿。”

  风拂过,吹起她袖口的旧绣线。那是母亲去年缝的,针脚细密,已磨出毛边。

  她低头,看见自己影子落在地上,与石阶裂纹交错。

  城外鼓声未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