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石榴树下的影子-《窗台上的暖阳》

  园子里的石榴花谢了大半,青绿色的果子坠在枝桠上,被午后的太阳晒得发亮。林晚禾正扶着贺明在石板路上慢慢走。

  远处回廊下,林晚禾的父母正看着这一幕,见赫铭的父母来了,林爸爸笑着说:“这个孩子太坚强了,我问过刘医生了,说他的面积……”

  林爸爸忽觉语失,赶紧收住了话题。

  “怕是会有后遗症是吧?我们都知道了,这还要感谢悦和园的这些好心人,更感谢哥哥嫂子!”

  林爸爸愣了:“为啥感谢我们?”

  赫铭的妈妈接过来说:“感谢你们养育了这么好的女儿呀?”

  赫铭的爸爸突然抓住林爸爸的手说:“拆散他们,赫铭有我们,还有悦和园的热心人,不能拖累……”

  没等他说完,林爸爸一把甩开他的手,指着玻璃花房的方向说:“你那一棚子花打算娶谁家姑娘?

  姓赫的,你再敢动这个心思,我去毁了那个花房。”

  林爸爸的反应,造的赫爸爸大红脸,林妈妈赶紧说:“这个倔老头子,好话不会好好说。

  赫铭爸爸,这儿子我们要定了,舍不得了?”

  赫铭的爸爸赶紧说:“舍得,舍得,哥哥嫂子,一会问问大管家,可以的话,咱们都住下来。”

  “当然可以……”

  许慧瑶笑着走过来:“怕你们不习惯呢,悦和园欢迎热心、温馨、和谐。

  刚才我看到了……”

  林爸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,许慧瑶指着花房那里说:“如果担心不和谐,那里原本就有一堵墙……”

  “不不不,我只是说说,我离不开那个花房!”

  林爸爸赶紧解释。

  ……

  “慢点,看脚下。”

  远处的林晚禾轻声说,指尖攥着赫铭的手腕,掌心能摸到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。

  赫铭“嗯”了一声,喉结动了动,眼神落在她发顶——生病后,他话少了,很多时候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,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新长出来的记忆里。

  园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,一串清脆的叮当声撞碎了园子里的安静。林晚禾抬头,看见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石榴树下,皮鞋上沾着点尘土,显然是一路找来的。

  是周明宇。

  她的手猛地收紧,赫铭察觉到了,停住脚步,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眉头微微皱起,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,却只换来一阵茫然。

  “晚禾。”周明宇的声音隔着几步远传来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我找了你很久。”

  林晚禾没说话,扶着赫铭转身就往玻璃花房走。她的背挺得很直,脚步却比刚才快了些,赫铭被她带得踉跄了一下,低低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
  “抱歉。”她立刻放慢速度,侧脸对着周明宇,声音冷得像结了层霜,“这里不欢迎你,请回吧。”

  周明宇没动,目光落在赫铭扶着她的手上,喉结又滚了滚:“我知道你在照顾他。我不是来捣乱的,就想跟你说句话。”

  “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
  林晚禾已经走到花房门口,手刚碰到门把,就听见身后传来赫铭的声音,很轻,却清晰:“晚禾,他是谁?”

  她心里一紧,回头看赫铭,他的眼神里没有敌意,只有纯粹的疑惑。她勉强笑了笑,刚要开口,周明宇却上前一步:“我是她的……老同学。”

  这个称呼像根细针,轻轻扎了林晚禾一下。她推开花房门,把赫铭扶到藤椅上坐下,给他倒了杯温水,打开空调,全程没再看周明宇一眼。

  周明宇就站在花房门口,像个被遗弃的影子。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一道,他看着林晚禾给赫铭擦嘴角的水渍,看着赫铭笨拙地想拿桌上的苹果,她立刻伸手帮他削好,切成小块递到他嘴边。

  那些细微的动作,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着他的眼睛。

  “晚禾,”

  他又开口,声音放得更柔:“当年的事,是我错了。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但我……”

  “周先生。”

  林晚禾打断他,终于转过头,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冰冷,只剩一片平静:“这里是赫铭住的地方,他需要静养。如果你没别的事,请离开。”

  她的语气太淡了,淡得像在说天气,这种平静比愤怒更让周明宇心慌。周明宇张了张嘴,还想说什么,却看见林晚禾的母亲走进来,手里端着个果盘,看见他时视为空气,随即把果盘往林晚禾手里一塞,转身就往屋里走,嘴里嘟囔着:“我去叫你爸。”

  周明宇的脸色白了白,他知道林晚禾的父亲有多恨他,当年若不是他入赘赵家,林家父女也不会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。

  “我走。”

  他低声说,目光最后扫过贺赫铭,那个男人正含着林晚禾递过来的苹果块,眼神干净得像个孩子,“但我还会来的。晚禾,我必须让你知道真相。”

  他转身离开时,风铃又响了,这次的声音里带着点狼狈。林晚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园门外,才松了口气,扶着额头坐下来。

  赫铭伸出没力气的左手,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:“你……不舒服?”

  “没有。”她握住他的手,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,心里那点翻涌的情绪慢慢沉了下去,“就是有点累。”

  第二天下午,周明宇没来,倒是他的朋友陈默找来了。陈默是林晚禾和周明宇的大学同学,当年三个人常一起泡图书馆,关系不算远。

  他没进园子,就在门口的石凳上坐下,从包里掏出个旧笔记本递给林晚禾:“这是明宇当年的项目计划书,你看看吧。”

  林晚禾没接。

  “晚禾,我知道你不想听,但有些事,你该知道。”

  陈默叹了口气,翻开笔记本,指着上面的日期。

  “五年前,他找到一个新能源项目,当时的评估报告说,成了能估值几十个亿。但周期要五年,最少五年。”

  他抬眼看着林晚禾:“那时候你爸逼得多紧?媒婆天天往你家送赵家公子的照片,赵家那边也放话,说你要是不点头,就断了你家化肥的供货渠道。明宇那时候天天跟我喝酒,说他看着你偷偷哭,心像被刀剜一样。”

  林晚禾的手指蜷缩起来,指甲掐进了掌心。那些被逼迫的日子,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。

  “他说,五年太长了,他等得起,可你等不起。”

  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赵家大小姐追他追得紧,他突然就想,要是入赘赵家,至少能让赵家暂时不对你动手,也能让你爸看到‘钱’的样子,说不定就松口了。他说,等他拿到赵家的权,再把项目做起来,到时候谁也拦不住你们……”

  笔记本被风吹得哗啦响,某一页夹着的照片掉了出来,是大学时的合影,周明宇站在她左边,笑得露出两颗虎牙,比现在青涩多了。

  “他跟赵家大小姐的婚姻,从一开始就是协议。”陈默捡起照片,递给她,“上个月才办完离婚,赵家的股份被他拿到了九成。还有那个项目,合作的公司上周刚上市,他手里的股份,够买下十个当年的赵家。”

  林晚禾终于接过了照片,指尖触到相纸的边缘,有点烫。

  “他说,他知道错了,错在太急,错在以为钱能解决一切。”

  陈默站起身:“他没别的意思,就是想让你知道,当年他不是为了钱走的。至于原谅……他说,他等得起,多久都等。”

  陈默走后,林晚禾在石凳上坐了很久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和石榴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,像一团解不开的结。

  她手里捏着那张旧照片,照片上的周明宇笑得灿烂,而现在的他,站在石榴树下的样子,像被岁月磨去了所有棱角。

  玻璃花房里传来赫铭的声音,是赫露在教他说绕口令,他说得磕磕绊绊,逗得大家直笑。林晚禾站起身,把照片塞进了口袋,往花房走去。

  走到门口时,她看见赫铭正举着一支画笔,用左手在画板上画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,旁边站着个小小的人影,一看就是她。

  听见脚步声,赫铭抬起头,眼睛亮了亮,像找到了主人的小狗:“晚禾,你看。”

  她走过去,蹲在他身边,看着那幅画,突然笑了。

  “画得真好。”她说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“我们赫铭,越来越厉害了。”

  赫铭咧开嘴笑,伸手想抱她,却因为力气不够,只轻轻碰到了她的肩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