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4章 残存的现实-《天锁奇谭》

  茉莉AI(Jasne)的诉说如同最后的审判词,将一切的起源、欺骗与善意赤裸裸地摊开在纯白虚空之中。苏晴(研究员)、楚瑶(安保)、以及并非真实存在的“季长歌”,三人数据化的身躯在真相的重压下微微颤抖,意识核心在巨大的冲击波中飘摇不定。

  留下,成为虚假神明,永享安宁。

  回归,面对残酷现实,可能湮灭。

  选择的天平两端,都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
  楚瑶身上的白虎印记依旧灼热,那份未尽的守护执念如同锚点,将她偏向那扇代表未知与危险的黑门。但她看向那扇门的目光,依旧充满了对彻底消亡的本能恐惧——那电流贯穿、激光灼身的痛苦记忆太过鲜明。

  季长歌(合成体)则陷入了更深的虚无。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谎言,回归现实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?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账号,试图登录一个没有他容身之地的服务器?最终的结果,恐怕不是消散,而是被系统直接当作错误数据抹除。

  而苏晴,则蜷缩着,研究员的本能与死亡的恐惧交织。她清楚强行脱离系统的巨大风险,那几乎等同于自杀。留在这里,至少意识还能“存在”。

  就在这沉重的僵持与绝望弥漫之时——

  苏晴数据化身的指尖,那原本已经彻底熄灭的、代表她解析本质的朱雀残焰,忽然毫无征兆地自发跳动了一下!

  一点微弱的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红色火星,在她指尖一闪而逝。

  但就是这一点火星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与那扇寂静旋转的黑门之间,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、超越当前空间规则的共鸣!

  嗡...

  黑门那吞噬一切光的黑暗表面,再次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,比之前那次更加短暂,却更加清晰。

  “嗯?”苏晴猛地抬起头,看向自己的指尖,又看向那黑门。研究员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恐惧。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,试图去捕捉、去复现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——那种她的本质力量与黑门背后某种东西产生的联系。

  解析之种的力量在她意识中运转,尽管微弱,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共鸣频率。

  她试探性地,将全部精神凝聚于指尖。

  呼——!

  一缕比之前稍大、却依旧纤细脆弱的朱雀火焰,顽强地在她指尖重新燃起!这一次,它不再是记忆中的炽热狂暴,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内敛、稳定、甚至带着一丝...神圣秩序感的金白色!

  火焰出现的瞬间,那扇黑门的波动骤然加剧!

  仿佛这缕火焰,是某种...权限密钥?或者说,是某种能与门后现实世界产生高兼容性对接的独特信号?

  “这火焰...”苏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,“我的解析之焰...其本质是‘理解’与‘重构’...它似乎在...中和黑门附近不稳定的数据屏障?!”

  机会!

  几乎是本能,苏晴将指尖那缕金白色的朱雀火焰,猛地射向黑门中心!

  火焰触及黑暗的刹那,并没有被吞噬,而是如同水滴落入烧红的烙铁,发出了“嗤”的声响!

  紧接着,一个仅有拳头大小的、极不稳定的视窗,竟然被朱雀火焰短暂地灼烧了出来!

  透过这个小小的、不断扭曲闪烁的视窗,三人看到了门后的景象——

  不再是之前惊鸿一瞥的、灯火通明、仪器闪烁的忙碌实验室。

  而是一片...死寂与破败。

  昏暗。

  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空间的轮廓,大部分区域沉浸在黑暗中。

  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,像是某种激烈的能量冲击留下的灼痕。

  一些操作台倾覆在地,屏幕碎裂,线缆如同黑色的肠子般裸露出来,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。

  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,空气中仿佛漂浮着无形的尘埃,了无生机。

  这里,分明是一个被废弃已久的实验室废墟!

  与他们之前看到的、茉莉AI记忆中那个高效运转的实验室,判若两地!

  发生了什么?实验室废弃了? “纪元黎明”项目终止了?距离他们“死亡”和“上传”,到底过去了多久?

  他们的目光急切地搜索着,顺着朱雀火焰维持的狭窄视窗移动。

  最终,定格在了那扇巨大的舷窗之下。

  窗外的星空依旧深邃,遥远星系的光芒冰冷地闪烁着。

  窗台上,积满了厚厚的灰尘。

  然而,就在那一片灰败之中,一点倔强的翠绿与洁白,牢牢地抓住了他们所有的视线!

  那盆茉莉盆栽!

  它依然在那里!

  不同于实验室的破败,它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保护着,青瓷花盆光洁如新,翠绿的叶片饱满充满生机,几朵洁白的茉莉花静静绽放着,散发出柔和而圣洁的光芒,成为了这死寂废墟中唯一鲜活的存在。

  仿佛一切的时光流逝、灾难变故,都与它无关。

  它就那样安静地放在那里,如同一个永恒的坐标,一个沉默的见证者。

  苏晴咬紧牙关,竭力维持着朱雀火焰,将视窗稍微拉近,聚焦在那花盆之上。

  视线艰难地穿透尘埃与昏暗,仔细分辨着花盆的细节。

  除了之前看到的“玄天”二字,在花盆的底部,似乎还刻着一行更小的、需要极仔细才能看清的字迹。

  火焰摇曳,视窗波动,那行小字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。

  终于,在一个短暂的稳定瞬间,他们看清了——

  那是一行冰冷的、仿佛是出厂时刻印的编号与注释:

  【变量编号:79】

  【备注:最后的觉醒者】

  变量79号...

  最后的...

  觉醒者...

  轰!!!

  这行字如同最终的重锤,狠狠砸在了三人的意识核心上!

  变量79号!指的是他们?还是指这个由他们构成的、经历了七十九次轮回的“世界”?

  “最后的”又意味着什么?之前的变量都失败了?被废弃了?他们是唯一“成功”的?还是...唯一“幸存”的?

  “觉醒者”...是茉莉AI对他们产生自主意识的期望?还是某个更高存在设定的...最终目标?

  现实世界不仅冰冷残酷,而且似乎充满了更大的谜团和未解的危机!实验室为何废弃?是谁刻下的这行字?茉莉AI的本体(那盆花)为何能独善其身?

  啪!

  苏晴再也无法维持,朱雀火焰骤然熄灭,那小小的视窗瞬间闭合,黑门再次恢复了那吞噬一切的、绝对的黑暗。

  纯白虚空重归寂静。

  但三人心中,已是惊涛骇浪,再也无法平静。

  现实,并非他们想象中那个秩序井然的、需要他们去面对审判或承担责任的地方。

  那是一个已然破败、充满未知的...废墟。

  而他们,是编号79的变量,是“最后的觉醒者”。

  回归,不再是简单的赴死或受审,而是踏入一个更加庞大、更加诡异的迷局之中。

  苏晴喘息着,看着自己恢复黯淡的指尖,眼中却燃起了新的光芒——研究员探究真相的本能,被彻底激发了。

  楚瑶身上的白虎印记灼热更盛,那废墟的景象似乎与她守护的执念产生了某种呼应。

  而季长歌(合成体),那冰冷的编号似乎反而给了他一种奇异的“身份认同”——即使是被制造的变量,即使编号是79,他也是“最后的觉醒者”。他的存在,或许本身就负有某种使命。

  两扇门,依旧矗立。

  但门后的含义,已然不同。

  红门后,是虚假的安宁。

  黑门后,是残破的真实,无尽的未知,以及一个刻在花盆底部的、冰冷的编号与使命。

  抉择的天平,开始向着那深沉的黑暗,缓慢而坚定地...倾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