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 时砂妙用-《天锁奇谭》

  虚空破碎,万物凝滞。

  玄天之主——那占据了玉衡子身躯的季执本体意识,冰冷而充满恶意的话语,如同最终审判,回荡在这片被绝对封禁的天地之间。他脸上妖异的黑色茉莉纹路缓缓蠕动,瞳孔深处旋转的邪光锁定着季长歌,那是一种看待即将被清除的瑕疵品、看待自身一部分肮脏过去的极致厌恶与冷漠。

  庞大的、近乎天道般的威压如同实质,层层叠加,挤压着季长歌周身的虚无之力,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。刚才那一掌对拼,已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,银色血液自唇角不断溢出。

  差距太大了。

  对方不仅仅是修为境界的碾压,更是一种本质上的高位格压制。他是季执的本体,是布局了三百年的幕后黑手,是近乎与部分天道融合、又窃取了魔神之力的怪物!而自己,只是被对方舍弃的“软弱”一面。

 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海水,试图淹没一切。

  但季长歌银眸之中的冰寒,却在极致的压力下,燃烧得更加炽烈。那并非恐惧的火焰,而是某种被彻底激怒、绝不认命的桀骜与疯狂!

  舍弃?软弱?障碍?

  那就让你看看,这所谓的“软弱”,是如何撕碎你这自诩为神的完美布局!

  就在玄天之主缓缓抬起手,指尖凝聚起足以彻底湮灭神魂的、缠绕着黑色茉莉花纹的毁灭性能量,即将给予最后一击的刹那——

  季长歌动了!

 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思维,一直紧握在掌心、那枚来自未来苏沐晴的时之砂,被他毫不犹豫地捏碎!

  嗡——!!!

 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法则波纹再次荡漾开来!

  不同于在时之狭间内的使用,这一次,时之砂的力量作用于外界正常的时空,其带来的效应更加诡异和震撼!

  以季长歌为中心,一道无形的、绝对的时间静止力场瞬间扩张,轻易地覆盖了玄天之主布下的空间封禁!

  天空中被凝固的云彩、下方崩塌湮灭到一半的山脉碎屑、空气中飞扬的尘埃、甚至远处一只被惊飞却凝固在空中的妖禽……所有的一切,再次陷入了绝对的凝滞,色彩褪去,万物如同化为了灰白色的雕塑。

  而首当其冲的玄天之主,他脸上那抹冰冷的讥诮、眼中旋转的黑色茉莉、指尖那恐怖的能量波动,乃至他周身流淌的浩瀚法则气息,也全都如同被冻结的画面,彻底定格!

  时间,再次被强行暂停!

  三息! again!

  季长歌没有丝毫喘息和犹豫,几乎在捏碎时之砂的同一瞬间,强忍着伤势,身形化作一道虚无的流影,就要撕裂空间远遁千里!

  然而,就在他身形刚动的刹那——

  他的眼角余光,猛地捕捉到了一幅令他灵魂几乎冻结的景象!

  就在那绝对凝滞的、灰白色的世界背景中,一道身影……竟然动了!

  是玄天之主?!

  不!

  不是他!

  那道身影,并非来自前方被定格的那位“神明”,而是来自……他的怀中!

  一直被季长歌以虚无之力小心包裹、护在身侧的——昏迷的苏沐晴!

  只见在绝对的时间静止中,苏沐晴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!

  是的,颤抖!极其细微,却清晰无比地打破了时间的枷锁!

  紧接着,她那只垂落的、白皙的左臂,无意识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少许幅度!仿佛在昏迷中感受到了某种极致的痛苦或召唤,做出了本能的反应!

  虽然动作缓慢、幅度极小,且下一秒就因为力量的耗尽(或者说时间之力的强大压制)而重新垂落,恢复凝滞。

  但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“动弹”,在这片绝对静止的时空中,却如同黑夜中的闪电,刺目到了极致!

  轰!!!

  季长歌的脑海如同有惊雷炸开!所有的计划、所有的推论,在这一刻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彻底颠覆!

  时之砂的力量,源于劫钟,是凌驾于此界常规法则之上的时间伟力。理论上,除非同样拥有时间类至高法则庇护,或者其存在本质超脱于此界时空维度,否则绝无可能抵抗!

  苏沐晴怎么可能动弹?!

  除非……

  一个冰冷彻骨、却又完美解释了一切诡异之处的念头,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:

  除非她的存在本质,与这时之砂的力量源头,或者说,与施展时间静止的对象(玄天之主),有着某种同源的、极高层次的血脉或力量联系!

  再联想到她心口那来自季九宸(玄天之主伪装)的烙印,联想到那未来幻象中她被操控的模样,联想到玄天之主对待她那微妙的态度……

  真相,残酷得令人窒息!

  苏沐晴,她不仅仅是朱雀守护者,不仅仅是业力容器……她的诞生,她的血脉,极有可能被玄天之主(季执本体)动过手脚!她体内,流淌着部分属于这位“神明”的血脉或本源力量!

  她是被精心培育的……“最后保险”!

  一个当所有计划都可能出现意外时,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不受时空法则限制、甚至可能反制季长歌这个“变数”的、活体的人形兵器或钥匙!

  难怪玄天之主似乎并不特别担心苏沐晴的失控,因为他早已埋下了最深的控制后手!

  这一切的思绪如同电光石火,在季长歌的脑中瞬间闪过。巨大的危机感不仅来自外界被暂停的强敌,更来自于怀中这看似脆弱无助的少女!

  必须立刻离开!

  他不再有丝毫迟疑,强行动用力量,不顾伤势加剧,双手猛地插入身前凝固的空间,狠狠一撕!

  刺啦——!

 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、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被强行撕开,对面传来熟悉的、属于玄天宗外围山脉的气息。

  他抱着苏沐晴,一步踏入裂缝!

  在他身影消失后的下一瞬,时之砂的力量恰好耗尽。

  嗡……!

  时间恢复流动。

  玄天之主指尖那毁灭性的能量轰然射出,却只击碎了季长歌残留的一道虚影,将远处一片山脉彻底蒸发成虚无。

  他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与阴沉。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时间被暂停的波动,也感知到了季长歌的逃离。

  但更让他在意的,是那一闪而逝的、极其微弱的……属于他自身本源力量的悸动。

  “时之砂……还有……‘保险’的触动?”他低声自语,眼中黑色茉莉急速旋转,似乎在飞速推算着什么,脸色变得越来越冰冷,“哼,小把戏。人性的挣扎,总是徒增笑耳。”

  他并未立刻追击,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空间裂缝消失的方向,身影缓缓融入虚空,消失不见。仿佛季长歌的逃脱,虽出乎意料,却依旧在他的掌控之内。

  ……

  玄天宗外围,一片荒芜的山谷。

  空间裂缝绽开,季长歌抱着苏沐晴踉跄跌出,脸色苍白如纸,又是一口银色血液喷出,气息萎靡了不少。连续动用虚无之力对抗强敌、撕裂空间、再加上伤势,消耗极为巨大。

  他迅速检查四周,确认暂时安全后,立刻低头查看怀中的苏沐晴。

  少女依旧昏迷着,但眉头紧锁,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
  而下一秒,季长歌的瞳孔骤然收缩!

  只见苏沐晴那刚刚在时停中无意识抬起过的左臂,自手腕开始,皮肤之下竟然透出一种诡异的、晶莹剔透的琉璃光泽!

  并且这种琉璃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沿着她的小臂向上蔓延!

  所过之处,她的血肉、经脉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同化、凝固,转化为一种冰冷的、非生命的晶体!

  “呃啊……”昏迷中的苏沐晴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呻吟,身体微微痉挛。

  季长歌立刻试图用虚无之力探入,阻止这诡异的结晶化。

  然而,他的力量刚一触及那琉璃化的部位,就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排斥的、带着天道法则威严和一丝魔神邪异气息的力量反弹!正是这股力量,在改造着她的手臂!

  这果然是玄天之主留下的后手!时之砂的使用,或者那短暂的时空凝滞与她的共鸣,意外地激活了这隐藏的“保险”机制!

  就在季长歌脸色阴沉,思索对策之时——

  那琉璃化的结晶,已经蔓延过了她的手肘,眼看就要逼近肩膀!

  突然,苏沐晴猛地睁开了眼睛!

 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焦距,瞳孔完全被一种纯粹的、冰冷的琉璃色所充斥!

  她猛地坐起身,左臂完全化为了晶莹剔透的晶体之臂,僵硬地抬起,晶体五指张开。

  一道模糊破碎、却带着极度不祥气息的画面,如同破碎的镜片,猛地投射到了前方的空气中!

  画面中:

  玄天宗上空被无尽的黑色茉莉虚影笼罩,无数弟子如同傀儡般目光呆滞地行走,互相厮杀!各峰长老或被黑色符文锁链贯穿,悬浮于空,或跪倒在地,向着主峰方向顶礼膜拜,眼神狂热而扭曲!

  主峰之巅,玄天之主(玉衡子形态)的身影巍然屹立,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、吞噬着无数哀嚎灵魂的黑色漩涡!

  整个宗门,化为一片血海炼狱!

  同时,一个冰冷的、如同法则宣判的声音,直接在季长歌和苏沐晴的脑海中响起:

  【三日后,子时,净世清洗,伊始。】

  画面与声音戛然而止。

  苏沐晴眼中的琉璃色瞬间褪去,身体一软,再次陷入昏迷,左臂的结晶化也停止了蔓延,停留在肩膀之下,如同一条精美却诡异的琉璃手臂,散发着冰冷的气息。

  代价……

  使用时之砂逃脱,意外激活“保险”机制,导致苏沐晴左臂永久结晶化的代价竟然是——

  预知到了玄天之主三日后,即将对玄天宗进行的、彻底的“大清洗”计划!

  季长歌站在原地,看着怀中昏迷的少女和她那结晶化的左臂,又看向空气中那残留的、令人心悸的预知画面碎片。

  银眸之中,前所未有的冰风暴在汇聚。

  三日后……净世清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