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章 洗心革面的纨绔5-《从炮灰到主角,我在三千世界补位》

  回府后,永昌公主对齐家之事没有再提,更未透露半分与皇帝的谈话,却破天荒地提起了林楠的父亲——她的驸马,林怀璋。

  “你父亲,字温其,取自‘念言君子,温其如玉’。”她望着窗外,语气淡漠得像在说一个陌路人,唯有指间死死绞紧的绢帕,暴露了平静表象下的惊涛骇浪。

  “他当真是担得起这个名字的,光风霁月,真正的君子。可你知不知道,这样的君子,最后落得什么下场?”

  林楠呼吸一滞。

  关于那位早逝的父亲,永昌公主从未对原主提及分毫。

  这一刻,林楠骤然明了——他能骗过了九五之尊,却瞒不过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。

  永昌公主缓缓转头,目光沉沉地压过来,一字一顿:

  “葬身火海,尸骨无存。”

  八个字,如同淬了冰的匕首,狠狠扎进心口,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。

  噩耗传回京城那日,永昌公主正修剪着一盆兰草。

  手猛地一颤,金剪刀直直坠落——锋利的刃口削断了兰草,也划开了她的指尖。

  十指连心。

  那一瞬的锐痛,在此后无数个深夜里,反复撕扯,从未停歇。

  ***

  那时东宫地位岌岌可危。

  先帝偏爱幼子,底下几位皇子个个如豺狼虎豹,盯着储君之位,眼冒绿光。

  江南盐税案,就是个滚烫的火炭。

  办好了,得罪整个江南官场,结仇无数;办砸了,便是现成的把柄,亲手将刀递给对手。

  所有皇子心照不宣,将这烫手山芋推给了东宫一系。

  而东宫,也确实需要这份功劳来稳固地位。

  可,派谁去?

  是她的驸马,林怀璋,主动站了出来。

  夜里,她默默为他整理行装,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掉。

  他从身后轻轻拥住她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:“殿下莫要忧心。为君分忧,是臣子的本分。”

  他唤她“殿下”,自称“臣子”,因为他心知肚明——此行,怕是永别。

  可他实在良善温柔,直到此刻,他都不曾怪她,哄她说:“为了孩子,我定会平安归来。”

  他终究是食言了。

  官船在运河上被蓄意凿沉,他与他所带的护卫,陷入了早已埋伏好的“水匪”的重重包围。

  杀人,放火。

  那些人不仅要他的命,还要将所有的证据焚烧殆尽,抹去一切痕迹。

 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,他竟提前将最得力的暗卫遣走,拼死带回了一本本浸透江南百姓血泪的账簿。

  “傻子……”永昌公主的声音哽咽,泪水终是滚落,“天大的功劳,难道比他的命还重要吗?”

  太子借此机会勃然大怒,以“谋害钦差”之名,大肆清洗江南官场,将那几位王爷的羽翼剪除大半。

  东宫之位,自此稳固。

  而她那位温润如玉、笑起来如春风拂面的驸马,则成了这场残酷权力角逐中,最壮烈、也最沉默的祭品。

  林楠眼睫低垂,掩去眸中情绪,声音平静无波:“母亲今日同儿子说这些旧事,是想告诉儿子什么?”

  窗边的永昌公主身形几不可查地一顿,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攀上她的眉宇。

  她抬手,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,语气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轻描淡写:

  “没什么。只是看你今日大婚,想着你父亲终究是看不到了,一时心有所感,想起了些往事罢了。”

  有些真相,血淋淋的,无法宣之于口,更无法手把手去教。

  能领悟多少,全看个人的悟性。

  林楠静默片刻,低声应道:“儿子明白了。母亲也请早些安歇。”

  他转身欲走,华贵的衣摆在地面拂过细微的声响。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冰凉门扉的刹那,他的动作猛地顿住。

  一个盘旋在心底、说不清是试探还是求证的问题,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:

  “母亲,”他声音低沉,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,“您……后悔了吗?”

  后悔什么?

  是后悔明知前路九死一生,却没有拼尽全力阻拦他?

  还是后悔让他成了这权谋棋局中的弃子?

  永昌公主的身影骤然僵住,按在额角的手指猛地蜷缩,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。

  她没有回答。

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空气中只剩下烛火细微的噼啪声,以及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沉默。

  等了许久,久到窗棂外倾泻的月光都仿佛挪移了寸许,他身后,依旧是一片死寂。

  没有辩解,没有承认。

  就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里,林楠得到了答案。

  一个无需言语,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的答案。

  她有愧。

  但,无悔。

  林楠躺在锦被之中,窗外月色如水,永昌公主那些话语,一句句在他脑海里反复滑过。

  “温其如玉……光风霁月……真正的君子……”

  每一个词都完美得无可挑剔,每一个形容都高尚得不染尘埃。

  可偏偏,他林楠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。

  自己便是阴谋算计,揣度人心的好手,他太清楚人性的复杂与幽暗。

  一个完美到毫无瑕疵的君子?

  一个明知是死路,还义无反顾往火坑里跳的忠臣?

  一个连临终告别都温柔得体,处处为妻儿着想的丈夫?

  这世上,当真存在这样毫无私心、圣洁无垢的人吗?

  林楠翻了个身,盯着帐顶繁复的刺绣花纹,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
  他怎么觉得,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,完美得……有点假呢?

  就像戏台上精心编排的角色,每一个动作,每一句唱词,都符合看客对“君子”的所有想象。

  可现实,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戏文。

 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真相,那些被温情话语掩盖的算计,究竟藏在这完美表象下的何处?

  他闭上眼,仿佛能看见那个与他容貌相似的男人,站在遥远的时光彼岸,依旧保持着温润如玉的微笑。

  可那微笑背后,究竟是赤诚真心,还是……一场精心设计的局?

 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便如野草般疯狂滋长。

  他这位完美无瑕的父亲,当真如母亲所言,只是一枚被牺牲的棋子么?

  夜色深沉,林楠眼底却燃起一簇幽暗的火光。

  他对这个“完美”父亲的故事,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。

  可让他想不通的是,如果是这位父亲主动算计的,人都死了,再多的算计又如何呢?

  可如果不是自愿的,是无可奈何,谁或者说当时发生了什么,才让他不得不死?

  思绪如乱麻,越理越乱。

  也是他知道的太少,根本不足以窥探到当时的情况。

  月上中天,林楠劝自己想不通就不想了。

  万一……

  万一只是他林楠心思龌龊,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?

  或许这世上,当真就有林怀璋这般光风霁月、甘愿为百姓赴死的人。

  他拉高锦被,闭上眼,将一切疑虑强行压下。

  账,总要一笔一笔算。

  眼下,还不到翻旧账的时候。

  齐家……呵,等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