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 假圣旨-《龙炎烬渊》

  夜色如墨,凛冽的寒风中,帝都特使钱永年在一队精锐护卫的簇拥下,手持那份伪造的“剿逆”诏书,趾高气昂地闯入铃鹿山城议事厅。

  他脸上带着京城官员特有的、对边将的倨傲与轻蔑,仿佛不是来宣旨,而是来施舍。

  “云将军,哦不,罪将云天!”钱永年尖着嗓子,唰地展开诏书,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,“尔勾结异族,拥兵自重,屠戮帝国军官(指风哭崖之事),罪证确凿!陛下仁德,念你昔日微功,特旨令你即刻交出兵符印信,自缚随本官回京听审!铃鹿山城一应军务,暂由副将刘明远接管!”

  他身后那个名叫刘明远的副将,立刻挺了挺胸脯,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得意和贪婪,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上城主宝座的样子。

  大厅内,石熊、以及闻讯赶来的各位将领脸色铁青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,怒火几乎要冲破屋顶。

  莉莉丝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,碧眸中火焰跳动,若非苏婉用眼神死死制止,她恐怕已经冲上去将这个阉狗般的钦差砍成两段。

  苏婉上前一步,神色清冷如冰,据理力争:“特使大人!此言差矣!云将军镇守东海,屡立奇功,保境安民,何罪之有?风哭崖乃血狼军先行挑衅设伏,绑架我城医官,将军乃自卫反击!此事必有误会!且此诏书程序不符,印鉴存疑,恕我等难以从命!”

  “放肆!”钱永年猛地一拍桌子,声色俱厉,“苏婉!你一介女流,竟敢质疑圣旨?你想造反吗?!来人!给我拿下这个目无君上的贱婢!”

  他身后的帝都护卫刚想动作,石熊猛地踏前一步,如同半截铁塔般挡在前面,狂暴的气势轰然爆发:“俺看谁敢动苏姑娘一根头发!”

  厅外,早已闻讯而来的“猎犬营”精锐瞬间刀剑出鞘,冰冷的杀气锁定了钱永年一行人,人数和气势完全碾压!整个议事厅空气凝固得如同暴风雪前夜!

  钱永年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,脸色瞬间白了白,色厉内荏地指着云天:“云!云天!你想抗旨不成?!你可知抗旨的后果!帝都大军顷刻即至,让你这小小铃鹿山城灰飞烟灭!”

  就在这剑拔弩张、一触即发的时刻,一直沉默端坐、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的云天,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皮。

  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,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,缓缓扫过钱永年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,扫过狐假虎威的刘明远,最后落在那卷所谓的诏书上。

  他没有看诏书的内容,只是看着那卷轴的材质和玉玺印记的边缘。

  大厅里落针可闻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等待着他的决断。

  云天忽然轻轻笑了一声,笑声很淡,却让钱永年心头猛地一跳。

  “钱特使,”云天的声音平稳无波,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,“你说这是圣旨?”

  “当……当然是圣旨!如假包换!”钱永年强自镇定。

  “哦?”云天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钱永年身上,“那为何这卷轴用的,是江南道去年才进贡的‘雨过天青缎’,而按制,发于边镇的诏书,应用内库特制的‘明黄贡缎’?又为何这玉玺的朱砂印泥里,掺了一缕只有宫内贵妃才喜用的‘金盏花’香粉?莫非陛下近日开始偏爱闺阁之物了?”

  “什……什么?!”钱永年如遭雷击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!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那诏书卷轴和印鉴,这些细微到极致的破绽,他根本一无所知!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?!连陛下用什么缎子、贵妃用什么香粉都知道?!

  周围的将领们先是一愣,随即恍然大悟,看向钱永年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鄙夷!

  “假的!果然是假的!”

  “狗日的!竟敢拿假诏书来骗我们!”

  “宰了这个阉狗!”

  群情激愤,刀剑再次举起,杀气更浓!

  钱永年吓得魂飞魄散,连连后退,语无伦次: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你……你怎敢妄揣圣意……这……这分明是……”

  “分明是什么?”云天缓缓站起身,一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弥漫开来,整个大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,“是三皇子等不及了,还是他身边那位‘鬼先生’急着想送我上路,连伪造的功夫都懒得做细致了?”

  “鬼先生”三个字如同惊雷,再次炸得钱永年头晕眼花!这是三皇子身边最隐秘的幕僚,外界极少人知!

  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钱永年彻底慌了,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。

  “不知道?”云天一步步走下主位,逼近钱永年,“那你就回去,告诉派你来的人。”

  他停在面如死灰的钱永年面前,声音不高,却如同万载寒冰,带着绝对的杀意:

  “想要铃鹿山城,让他自己提兵来取。”

  “想用这种下作手段……”

  云天的手轻轻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。

  “就得做好把命留下的准备。”

  “滚。”

  最后一个字吐出,如同惊堂木拍下。

  钱永年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,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议事厅,那些帝都护卫也狼狈不堪地跟着逃窜,连那卷假诏书都掉在地上没人敢捡。

  跳梁小丑狼狈退场,大厅内却无人欢呼,气氛反而更加凝重。

  所有人都知道,撕破脸皮的时刻,终于到了。帝国的雷霆之怒,很快就会降临。

  “主公!”石熊抱拳,声音沉闷如雷,“既然已经撕破脸,不如让俺带人,去把那个什么血狼军大营给捅了!”

  “不可。”苏婉立刻反对,“敌军势大,固守待机方为上策。当务之急是加固城防,囤积粮草,联络一切可联络的力量。”

  莉莉丝也道:“就是!等白芷姐她们找到那帮混蛋的老巢,咱们里应外合!”

  云天抬手,止住了众人的争论。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,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,看到那片广袤而危险的西漠。

  “石熊。”

  “末将在!”

  “你带三千精锐,前出至黑风口外三十里处的‘鹰嘴岩’,依险扎营,深沟高垒,作出进攻姿态。我要你像一根钉子,死死钉在那里,让血狼军不敢全力攻城,也不敢分兵他顾。”

  “得令!”石熊兴奋领命,这是硬碰硬的任务,正合他胃口。

  “苏婉。”

  “婉在。”

  “城内防务、物资调配、民众安抚,交由你全权负责。启用所有储备,实行配给制。告诉百姓,我云天与铃鹿山城共存亡。”

  “是!”苏婉重重点头,眼中闪过坚毅。

  “莉莉丝。”

  “在呢!”

  “你的火焰弓骑作为机动兵力,巡视周边,清剿任何敢靠近的敌军斥候,保护石熊侧翼,必要时给予支援。”

  “明白!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!”

 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,众人领命而去,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。

  大厅内再次安静下来。

  云天走到窗前,望着远处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。怀中的子母玉符依旧安静,白芷她们还没有新的消息传回。

  他知道,最艰难的时刻即将来临。他面对的不仅是帝国的五万大军,还有隐藏在暗处、更加诡异莫测的“墟”。

 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,只有冰冷的战意和一丝对远方之人的牵挂。

  “白芷……一定要平安……”

  他低声自语,手紧紧握住了那枚温润的“深蓝之心”吊坠。

  而此刻,远在西漠深处的白芷小队,正循着那微弱的能量波动,踏入了一片被古老力量扭曲的、危机四伏的遗迹之中。

  议事厅内的紧张气氛尚未完全散去,冰冷的杀意仍萦绕在梁柱之间。

  云天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,整个铃鹿山城随之高效而肃杀地运转起来。

  石熊点齐三千精锐,大多是跟随云天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卒。

  他们没有喧哗,只有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和沉稳的脚步声汇成一股铁流,开出城门,向着黑风口外的鹰嘴岩进发。

  那里地势险要,犹如一颗楔子,若能守住,便能极大限制血狼军五万大军的展开。

  每个士兵脸上都带着近乎漠然的坚毅,他们信任石熊,更信任将他们带出无数次绝境的云天将军。

  莉莉丝的火红身影则如同跳动的火焰,率领着她的弓骑,如同旋风般卷出城外,分散成数股,开始清扫周边区域。

  任何不属于铃鹿山城的窥探者,都将面临精准而致命的火焰箭矢。

  城内,苏婉展现出了她除了清冷之外的另一种特质——惊人的统筹效率。

  一道道指令从城主府发出,粮仓、武库、民坊、伤兵营……所有环节都被调动起来。

  民众虽有些许慌乱,但在看到城头依旧飘扬的烈焰龙旗和井然有序的军队后,也渐渐安定下来,甚至有不少青壮主动要求协助守城。

  云天并未留在城主府。他登上了面向西方、最为高耸的北城墙楼。寒风卷动他玄色的披风,猎猎作响。

  他极目远眺,视野尽头,天地交界处一片昏黄,那是大军行进时扬起的沙尘。

  五万血狼军,帝国真正的精锐边军之一。主帅“血屠”巴雄虽在风哭崖被他一拳废掉,但烂船还有三斤钉,何况是这样一支虎狼之师。

  接替指挥的,不知是何人?又会采取何种策略?

 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子母玉符,西漠那边,依旧没有新的动静。寂静,有时候比坏消息更让人心焦。

  白芷医术超群但战力并非顶尖,墨影虽强却要分心保护三人,那双胞胎……终究是新降,忠心有待考验。

  她们面对的,是比帝国大军更加诡异莫测的“墟”。

  就在这时,他目光微微一凝。远处的地平线上,出现了一小队黑点,正朝着铃鹿山城的方向疾驰而来。看装束,并非血狼军,也非铃鹿山城的斥候。

  “将军!”城墙值守的军官也发现了异常,立刻前来禀报。

  “放他们过来。”云天声音平静,“弓弩手戒备,没有我的命令,不准放箭。”

  那小队人马越来越近,约莫十余人,风尘仆仆,脸上带着疲惫和警惕。

  为首的是一名穿着混合了沙漠与中原风格皮甲的女子,身姿矫健,眉眼间带着一股野性与泼辣,正是曾在西漠共患难、并已宣誓效忠的铁壁营女族长——荆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