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2章 等你多时了-《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》

  丰庆门的城楼里,油灯被漏进来的冷风吹得忽明忽暗。

  石午阳坐在铺着地图的木桶前,手指敲击着桌面。

  “曹旺和刘志行那边得手了。”

  他抬眼看向众人,

  “清军的粮道断了,按理鞑子只剩一天粮,我看明日不是攻城!就是退兵!他们待不到后天!”

  王栓子一拍大腿:“那还等什么?咱出去干死这帮狗日的!”

  石午阳没接话,转而看向奉命从其他城门赶过来的刘魁和孙德胜:“东门和南门情况如何?”

  刘魁搓了搓湿冷而冻得发红的手:“鞑子这两日虽也进攻,但能看出来是佯攻,丰庆门这边一退,他们立马收兵。”

  他皱眉道,

  “今晚更是古怪,营地里火把亮着,整个营地却是安静得很。”

  孙德胜的额头在灯下泛着寒光:“大安门也是。老子派探马摸过去看了,营帐里全是草人!”

  石午阳突然笑了,笑得众人心里发毛:“尼堪这是急了,要拼命了。”

  他抓起朱砂笔,在地图上重重画了个箭头指向丰庆门,

  “鞑子明日必是倾巢来攻。”

  “那咱们......”

  “陪他玩把大的。”

  石午阳撂下笔,

  “朝天门、大安门这两门各留五百人,其余全调来丰庆门!”

  刘魁倒吸一口凉气:“司令,万一鞑子使诈......”

  “赌了。”

  石午阳抓起茶碗一饮而尽,

  “尼堪粮尽,比咱们急。”

  ……

  众人散去时,夜风卷着硝烟味灌进城楼内。

  石午阳独自走到垛口前,望着远处山岭间清军营地的点点火光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那火光似乎比昨夜黯淡了许多。

  炮手老周突然拎着个小油桶从角落里冒出来,花白胡子上沾着炮灰:“司令,那几门老炮还修不修?”

  “修!”

  石午阳把看着远方没有回头,

  “明天能打出去多少炮子……就全部打出去!”

  ……

  阴绵的春雨在蒙蒙亮的天色中又飘了下来。

  淅沥的雨点才落在城墙上的时候,清军的红衣炮就发出了震天怒吼。

  两轮齐射过后,北门瓮城的东北角轰然坍塌,扬起漫天烟尘。

  “破了!破了!”

  阿哈尼堪在马上狂笑,脸上的蜈蚣疤扭曲如活物,

  “全军压上!”

  号角声中,黑压压的清军如潮水般涌向缺口。

  最前排的绿营兵扛着云梯,脚步却明显虚浮——

  连续三日的强攻,早已耗尽了他们的体力。

  后面的八旗兵倒是精神抖擞,白甲兵的重铠在晨光下泛着冷光。

  “稳住!”

  石午阳站在城楼暗处,死死盯着冲锋的清军,

  “等他们全进来!”

  瓮城里很快挤满了清兵,撞门锤开始砸向内城门。

  云梯“咔嗒”搭上城头,十几个白甲兵如猿猴般敏捷攀爬。

  第一个露头的八旗兵刚跃上垛口,就被早已埋伏在戌铺后的护国军一矛捅穿咽喉。

  “杀——!”

  埋伏多时的生力军从城楼、藏兵洞蜂拥而出。

  七八个护国军围住一个白甲兵,狼牙棒专砸关节,钩镰枪专挑面甲缝隙。

  有个骁勇的巴牙喇兵连斩三人,却被老周从背后一斧头劈开铁甲,脊椎骨都露了出来。

  “开城门!”

  石午阳对着在内城城下集结的刘魁挥刀大喝。

  内城门轰然洞开,刘魁带着养精蓄锐的104营骑兵率先杀出。

  马蹄踏过瓮城的碎石,将挤作一团的清军撞得人仰马翻。

  两侧藏兵洞里又杀出数百火枪兵,如梳子般将清军阵型撕得粉碎。

  “败了!败了!”

  不知是那个绿营兵先喊了一嗓子汉话,绿营兵顿时炸了锅。

  战场上这一嗓子极其要命!

  马上开始人传人,溃散不可避免。

  有人丢下武器就往回跑,撞翻了督战的戈什哈。

  有个镶黄旗参领挥刀连砍三个溃逃的绿营兵,却被更多逃兵裹挟着后退。

  “骑兵压阵!”

  阿哈尼堪在后方目眦欲裂。

  八旗铁骑从两翼包抄而来,雪亮的马刀组成死亡之墙。

  可就在这时,宝庆城门再次大开——

  石午阳的马蹄撞开虚掩的城门,亲率主力倾巢而出!

  “杀鞑子啊!”

  王栓子抡着鬼头刀冲在最前,一刀劈断马腿,落地的骑兵还没爬起来,就被乱刀分尸。

  阿哈尼堪的帅旗开始后移——

  这位镶黄旗的敬谨亲王终于慌了。

  “鸣锣!快撤......撤军!\"

  护国军的喊杀声如滚雷般碾过战场,惊得清军骑兵阵脚大乱。

  “别放跑了尼堪!”

  早已被数千人马踩得泥泞不堪的草垫上,八旗战马纤细的蹄子不断打滑。

  有个黄甲八旗兵刚勒马转身,就被孙德胜掷出的短矛贯穿后背,栽下马时铁甲砸进泥坑,溅起老高的泥浆。

  黑子带着火枪连专射马腿和马腹。

  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,把背上的八旗骑兵甩进溃兵潮中,转眼就被踩成肉泥。

  阿哈尼堪在几名戈什哈的搀扶下冲上山岭,勉强稳住身形。

  他回头望去——山下的战场已成修罗地狱。

  镶黄旗的龙旗倒伏在泥水里,被无数双脚践踏;

  好不容易拉到宝庆城下的红衣炮歪倒在土台上,炮口还冒着青烟。

  “主子!快走!”一名戈什哈拽着缰绳急吼。

  四十出头,正值壮年的阿哈尼堪也是果断之人,知道大势已去,勒回马头转身就跑。

  阿哈尼堪的残部刚翻过另一道山脊,进入山坳,前方树林突然杀出一支人马——

  正是烧完运粮队折返的曹旺部与刘志行部!

  “哈哈哈!”

  曹旺的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

  “狗鞑子,等你多时了!”

  队伍中残存的绿营兵顿时感到腿软。

  可阿哈尼堪身边的戈什哈们却暴喝一声,几十柄雪亮的马刀同时出鞘——

  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巴牙喇,武艺远超寻常八旗兵。

  “嗖!”

  一支箭矢擦着阿哈尼堪的耳朵飞过,钉在身后一名亲兵的眼窝里。

  曹旺部里有不少大顺军老兵,纷纷张弓,可箭雨大多被迅速围在阿哈尼堪前面的盾牌手弹开。

  “凿穿他们!”

  阿哈尼堪的疤脸扭曲如恶鬼。

  戈什哈们组成锋矢阵,硬生生在拦截线上撕开道口子。

  曹旺抡刀劈翻一个八旗兵,却被另一个戈什哈的流星锤砸中肩膀,锁骨碎裂声清晰可闻。

  “老曹!”

  刘志行红着眼想救人,却被三柄马刀缠住,好在几个精通武艺的新化兵赶忙上前解围。

  尽管护国军英勇,但在野外战场碰上逃命的八旗兵,根本无法堵住那道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