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忠仆掌柜-《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》

  不一会儿,一盘酱肉和两碗面食端了上来。

  饭后,石午阳和赵竹生两人就只开了一间上房,住了下来,

  毕竟这都是借人家的钱。

  好在那床铺足够大,躺下两人绰绰有余。

  到了晚上,赵竹生也是头一回睡这么舒适的床,刚上床就已经是鼾声如雷。

  可是今天晚上,石午阳却毫无睡意,站在窗边心思重重。

  他在想:马老歪在路上有没有碰到危险?明天一早应该就到保定府了,王德发他们会不会听从自己的安排?

  还有就是这个坤兴公主,究竟藏在哪里呢?

  她被斩断了一臂!初夏的天气,肯定需要不少消炎一类药物。

  皇室公主,金枝玉叶,与民间必然是不通往来的,

  紫禁城中应该不敢藏,毕竟在李自成眼皮子底下,唯有藏在外面的王公国戚府宅中,

  但北京城内的大宅院都被大顺军的高级将领强占作为自己的私宅,为了追赃助饷,这些人差不多把这些府邸都翻了个底朝天。

  坤兴公主这么明显的特征,再大的宅院,也很难不被人发现。

  这公主到底藏在哪里呢?

  就在这时,忽然听楼下掌柜所住的厢房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

  那掌柜从门内探出头来,往石午阳他们所住的二楼张望过来。

  石午阳赶忙闪身躲在一旁,房间内没有掌灯,黑麻麻的一片。

  掌柜看了一会后,见没有异常后,便手持一盏油灯,往伙房后面的柴房走去。

  躲在窗户后面的石午阳很奇怪,

  这掌柜肯定不简单,这么晚,举着油灯去柴房干啥呢?

  柴房里难道有什么秘密?

  石午阳看了一眼床上的赵竹生,这读书人在那里睡的正香。

  他轻轻打开房门,蹑手蹑脚的下了楼。

  边走边环顾四周,像做贼一样走到柴房门口。

  只见柴房的门已经从里面插了门栓,

  石午阳趴在门缝朝里头一张望,似乎感觉旁边角落看不见的地方隐隐有透出一丝黄光。

  他用随身带的匕首轻轻的插入门缝,往上一抬,只听“当”的一声,门开了。

  他悄悄走入柴房,右边角落里有一个地洞口,黄光就是从洞里透出来。

  洞口边有块木板,还有两三捆被挪开的柴火堆在一旁。

  石午阳靠近洞口往里一张望,只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“嘤嘤”的哭泣声。

 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,决定下去一瞧究竟。

  顺着木梯下到洞底,这个洞距地面差不多有三四米高,掌柜带的那盏油灯就放在洞壁上的灯龛里。

  有一条洞道往里延伸着,里面透着光亮,哭泣声就是在洞道里面。

  石午阳拿出匕首,跟着洞道往里走,也就是走了个四五米的样子,

  前面的洞道在侧面挖开有一间耳房,石午阳偷偷探出头往里面一看。

  只见这间耳房大概有个七八个平米,布置有床铺,有桌椅。

  掌柜和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坐在桌子旁,

  那名少年一直在低声抽泣着,桌上摆有还没吃完的饭菜。

  看来这掌柜的秘密就是藏有一位少年在这地窖里。

  看到这番景象,石午阳突然联想到——坤兴公主会不会也是被人藏在地道里面?

  这兵荒马乱的,北京城里的高宅大院里肯定有不少人家在地底下挖有密道。

  眼下石午阳很想知道这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  他往洞道前面看了看,一片黑暗,也不知道这个洞道通往哪里?

  洞道后面的出口那里依然透着昏昏的黄光。

  石午阳故意“咳咳”两声。

  里面的掌柜一下惊慌失措,少年也止住了抽泣,睁大眼睛看向地道里。

  “大哥,别慌!是我!”

  石午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。

  “将军!你……”

  掌柜站起身来,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剪子。

  “大哥,我没有恶意,只是无意闯进来。”

  石午阳站在耳房门口,摊开双手无奈说道。

  “将军,你们顺军是真要赶尽杀绝么?”

  掌柜站在桌前,将少年护在身后,怒目瞪着石午阳说道。

  “大哥,你误会了,我真的是无意闯进来的,”

  石午阳主动丢掉手上的匕首,

  “再说,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大顺军的将军!如果我是要来抓你们,早就带兵进来了,你看,就我一个人。”

  掌柜伸长脖子往石午阳后面看了看,确实只有石午阳一人。

  “大哥,第一次我就明确告诉过你,我石午阳是仁义之人!”

  石午阳接着说道,

  “你要相信我!”

  掌柜见石午阳把刀也扔了,而且真的就他一个人,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,但依然坚定的说道:“将军,实在对不住,我不管你是什么人,如果你敢伤害我家少爷,那你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!”

  “放心!我绝对不会伤害他,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要把他藏在这地窖中。”

  石午阳说道,

  “也许我能帮到你们。”

  “唉!是福是祸?……也罢,既然被将军您撞破了,我可以跟将军说一说。”

  掌柜顺势一脚将一把圆凳踢了过来,

  “将军!请坐!”

  “我真不是什么将军,也已经不是大顺的人了。”石午阳拿起凳子坐下,无奈说道。

  “将军头回来住店,就知道将军是仁义之人,相信将军也能看出,这汇昌和偌大的家业不是我的。”

  掌柜先给石午阳戴顶高帽。

  “哦!这个能看出来,这么大的客栈肯定另有主人!”

  石午阳实话实说。

  “不瞒您说,这店是我家老爷的姑爷开办的,我家老爷是当朝大学士张大人,”

  掌柜说起他老爷来是满脸骄傲!

  “可惜……上个月,你们大顺的人进了城。”

  “那啥……我已经不是大顺军……”

  石午阳执意声明。

  掌柜没理会石午阳,接着说道:“我家老爷府上是有些余财,但都是姑爷挣下的家业,老爷清正廉明!贼兵来了后,说是献饷,其实就是明抢……”

  掌柜一脸悲愤,也顾不上石午阳是真脱离了大顺军还是假装的,他也不在乎,

  “老爷膝下无子,就俩小姐,贼兵带队的狗东西闯了二小姐闺房,见二小姐貌美,便……把她……给侮辱了,唉!畜生呀!”

  掌柜的一度哽咽,说不下去了,这人是一位忠仆!

  顿了半刻,也没看石午阳,抹了一把眼泪后,自顾自说道:“二小姐她待字闺中,哪能受如此侮辱……便……上了吊!你说!这……是不是欺人太甚!咱老爷一生刚直不阿,便拔剑要与贼兵拼命,当场就……”

  掌柜手撑住双膝,已经是泪流满面。

  石午阳也不着急,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。

  “当晚!大姑爷和大小姐回来后,气得不行了,两夫妻一人持一剑出门后便再也没见回来过,临出门前嘱咐老奴照看他们的两个孩子,可找遍府中,也没见着大少爷,这大少爷从小跟着姑爷习武,性子随老爷,刚烈的很,想必……也是偷摸着随他爹娘出府了。”

  掌柜流着泪继续诉说着,

  “不想第二日,那贼兵竟再次领兵进府,这次可不是要银两来的,这次是……杀人来的,老仆顾及姑爷所托,在府上几十口子的拼命下,侥幸带小少爷从后门逃出生天。”

  “掌柜大哥也是忠义之人!”

  石午阳由衷赞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