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将士浴血,只为心中大义!-《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》

  看见堵公这般模样,石午阳心下了然。

  深吸一口气,沉声下令:“撤去宴席,换上清茶!”

  洞外值守的士兵们迅速行动,杯盘狼藉的桌面被清理一空,换上粗瓷茶碗与冒着热气的茶壶。

  喧嚣的热浪被驱散,洞府内瞬间陷入一种沉重压抑的寂静,唯有炭火噼啪作响,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。

  石午阳亲自为堵胤锡等人斟茶,坐回主位,目光如炬直视堵胤锡,开门见山: “军门大人,石午阳虽然身处深山,亦知军务繁冗。您千里跋涉,亲临敝谷,绝非仅为观礼饮宴。此间再无外人,军门若有钧命,但请明示!护国军上下,洗耳恭听!”

 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堵胤锡。

  洞内空气仿佛凝固。

  堵胤锡端起茶碗,凝视着袅袅上升的白气,仿佛透过水雾看到了千里之外的烽火狼烟与尸山血海。

  良久,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钧之力的叹息从他胸腔发出: “唉……石将军快人快语。本抚此来……”

  他停顿片刻,声音艰涩异常,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怆,“实因……湖南局势,已然……崩坏!”

  “崩坏?!”

  这个词如同冰锥刺入在座众人的心口!

  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所有人。

  堵胤锡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刻骨的痛楚与深深的无力: “孔有德、尚可喜、耿忠明三逆贼,挟所部主力南下,势如疯魔!三月间,长沙城破!常德失守!湘阴沦陷!湘北屏障……荡然无存!我等愧对朝廷...已退守至湘西慈利。”

  他声音颤抖,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,“何腾蛟何督师……指挥失措,调度无力,也已……败退至永州!”

  “何腾蛟!”

  郝摇旗猛地一拍桌子,怒目圆睁,虬髯戟张,毫不掩饰地爆发出怨气,

  “又是这个何大草包!在湖南时,尽会使绊子!克扣粮饷!排挤我等!如今倒好,把湖南也败光了!”

  一旁的袁宗第脸色阴沉,手中的粗瓷茶碗被捏得咯咯作响。

  堵胤锡没有否认郝摇旗的指责,反而痛苦地点头,语气充满了苦涩与无奈: “郝将军所言……虽激愤,却非虚言!湖南境内,各部猜忌倾轧,壁垒森严!官军视义军如寇仇,义军视官军若仇雠!甚至……”

  他看向石午阳,坦承了一个更残酷的事实,

  “……本抚与何督师之间,亦因方略、权责、用人诸事,嫌隙日深,难以……勠力同心!如此一盘散沙,如何抵挡清军三路铁蹄?!湘北半壁,眼看……眼看就要尽付敌手了!”

 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。

  洞府内死寂!沉重的呼吸声交织着炭火的噼啪。

  湖南的全面溃败,如同一盆冰水,瞬间浇灭了婚宴的最后一丝余温,将所有人的心拖入绝望的深渊!

  堵胤锡的目光,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,死死钉在石午阳身上,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: “本抚此来鄂西,不为他事!”

  他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只为二字:借兵!”

  “何督师困守永州,危在旦夕!本抚已严令李赤心将军,率忠贞营精锐,火速移师夔州、施州一带集结!石将军!”堵胤锡身体前倾,眼中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火苗,

  “你的护国军坐拥鄂西三县,兵锋正锐!若肯出兵南下,与李赤心将军的忠贞营东西呼应,成掎角之势!趁湘北清军立足未稳,诸军合力,或可夺回湘西要隘,甚至……挥戈反攻,收复湖湘失地!挽狂澜于既倒!”

  他抛出了诱饵,声音带着蛊惑: “若石将军肯出兵助朝廷一臂之力,力挽狂澜!本抚即刻上疏永明王陛下,为将军请功!封公加爵,世镇一方,永享富贵荣华!将军拥戴坤兴公主殿下,再立此不世之功,前程……不可限量!”

  “封公加爵?世镇一方?”郝摇旗不屑地冷笑出声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刺破了洞府的沉寂。

  他对南明朝廷这套空头许诺早已嗤之以鼻。

  堵胤锡显然也听到了郝摇旗的冷笑,却是面无表情,只是端着茶杯,目光深邃地盯着石午阳,等待他的回应。

  牛万财眼中贪婪的精光一闪而逝,随即又恢复阴沉,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。

  石午阳沉默着。

  洞府内落针可闻。炭火的微光在他刚毅的脸上跳跃。

  他看着堵胤锡眼中近乎乞求的期盼,看着地图上那标注着“夔州”、“施州”的咽喉要地,脑海中飞速闪过湖南溃败的景象、护国军偏安一隅的脆弱、以及……李过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份量!

  他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。

  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定格在堵胤锡脸上,声音低沉、清晰,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决断: “军门大人,湖南沦丧,山河破碎,石午阳虽处鄂西,然心如刀绞!护国军上下,抗清之志,矢志不渝!出兵之事...”

  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拔高,转换个语气说道: “李过将军,忠勇冠绝!其麾下的忠贞营,乃昔日大顺御营前部左军之精华,百战骁锐,实为当今抗清诸军之首!更是光复山河的中流砥柱!”

  石午阳环视众人,语气无比郑重,

  “既然李过将军心怀社稷,领军屯驻夔州、施州,矢志反攻!我石午阳与我护国军全体将士,必当倾力追随!为其前驱,护其侧翼,断其后患!刀山火海,绝不退缩!”

  这番话,立场鲜明!

  石午阳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出兵意向,更清晰地划定了归属——他只听从李过的号令!

  而非直接受困于南明朝廷或堵胤锡、何腾蛟的掣肘!

  至于南明朝廷那诱人的封赏……

  石午阳嘴角勾起一丝几近淡漠的弧度,目光平静地迎上堵胤锡: “至于永明王的封爵赏赐……”

  他轻轻摇头,语气超然而坚定,“我石午阳起于草莽微末,所求者,驱逐鞑虏,复我河山!保境安民,不负公主殿下所托!功名富贵,镜花水月,非我所念!护国军将士浴血,只为胸中大义,不为朝廷一纸虚名!”

  “好!说得好!痛快!”郝摇旗猛地一拍大腿,脸上满是激赏与共鸣!

  这才是他认可的结拜兄弟!

  而袁宗第眼中也闪过一丝深深的赞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