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3章 怎么了?-《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》

  阿哈尼堪趁机带着残部冲出包围,头也不回地往湘潭方向狂奔。

  等石午阳率军追到时,只看到满地狼藉——

  曹旺靠坐在血泊里,一只手正用断刀撬着那顶镶玉的暖帽。

  “让他跑了?”

  石午阳扶起曹旺。

  “咳......”

  曹旺咳着喉咙吐出一口血沫子,

  “唉......这他娘的八旗兵还是......司令,这帽子你要么?”

  石午阳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。

  山坳间,溃逃的清军丢盔弃甲。

  有匹无主的战马拖着半截缰绳,在夕阳下茫然徘徊。

  马鞍上挂着个精致的箭囊——

  那是八旗白甲兵惯用的虎皮箭囊,此刻却沾满了泥浆,像只垂死的病虎。

  ……

  夕阳西沉,宝庆城外的战场渐渐安静下来。

  硝烟未散,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。

  石午阳踩着泥泞的草地,望着缴获的战利品——

  数百匹战马被拴在临时搭建的围栏里,不安地打着响鼻;

  围栏外堆满了精致的马鞍,正往板车上装。

  十门红衣大炮整齐排列,炮身上的清军徽记还未擦去,在暮色中泛着冷光。

  “司令,这些炮……”

  老周抚摸着冰凉的炮管,眼中闪烁着兴奋,

  “可比咱们的老家伙强多了!要是能拉回野人谷……”

  石午阳点点头,却没多少喜色。

  他转头看向正在清点伤亡的吕和安——

  城外的空地上,阵亡的护国军士兵被整齐地排列着,盖上白布,等待着掩埋。

  而河滩边已经燃起好几堆熊熊大火,阵亡的清兵被收拢后往火堆里扔。

  城内的空地上,伤兵们或坐或躺,医官和民妇们穿梭其间,递水包扎,哀嚎与呻吟此起彼伏。

  “报——!”

  好几名风尘仆仆的探马从城外疾驰而来,马蹄溅起泥水,脸上写满疲惫与焦虑。

  因为围城,他们已经在城外徘徊一两天了。

  他们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:“司令!衡州陷落,总兵陶仰用阵亡,胡一青部退回全州;忠贞营不敌,已退入广西贺县!另武冈的马进忠、王进才部也已撤往贵州!”

  石午阳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。

  果然,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。

  “传令,”

  他声音低沉,

  “各营自行庆功,酒肉管够,但不得扰民。”

  王栓子一愣:“司令,您不主持庆功宴?”

  石午阳摇摇头,转身走向城楼:“让弟兄们好好放松,明日……还有大事要议。”

  夜幕降临,城内却热闹非凡。

  护国军的士兵们三五成群,围着篝火烤肉喝酒,笑声与歌声在街巷间回荡。

  有人举着酒碗高喊:“敬司令!”

  众人纷纷应和,碗盏相碰,酒水洒了一地。

  而在城楼之上,石午阳独自倚着垛口,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。

  刘魁悄声走近,递上一壶温好的酒:“司令,来一口?”

  石午阳接过,仰头灌了一口,火辣的酒液烧过喉咙,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。

  “老刘,”

  他低声道,

  “咱们该走了。”

  刘魁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:“什么时候?”

  “三天后……嗯,后天吧!”

  石午阳望向城内欢庆的火光,

  “让弟兄们先高兴一晚。”

  八旗军机动性很强,如果是骑兵集团行军,日行能达到近四百里,就算是步骑协同,也能达到200里以上,护国军刚经历大战,实在是不走不行。

  夜风拂过,城头的红旗猎猎作响。

  远处篝火的亮光映在石午阳的脸上,忽明忽暗。

  胜利的喜悦,终究掩盖不了孤城孤军的命运。

  ……

  府衙内的大堂里,油灯摇曳,映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。

  石午阳站在案前,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——

  “两条路。”

  他声音低沉,

  “北上回野人谷,或南下广西。寻求与忠贞营再次合兵!”

  话音刚落,堂内便炸开了锅。

  “当然是北上!”

  孙德胜双眼圆睁,一拳砸在案上,他的家眷早就从竹山迁居到了野人谷。

  “牛万财那狗日的叛徒,老子非剁了他不可!”

  “对!杀回湖北!”

  王老六等几个石字营出身的将领纷纷附和,

  “咱们的根在那儿!”

  曹旺虽吊着膀子,却仍扯着嗓子喊:“怕个鸟!鞑子来多少杀多少!”

  石午阳没吭声,目光扫向一直沉默的刘魁。

  刘魁轻咳一声:“北上要过牛万财的地盘,那厮如今当了鞑子的走狗,必会通风报信。”

  他指了指地图,

  “这一路山道险峻,满洲八旗不比绿营,若被八旗骑兵截住......胜算不大!”

  “怂包!”

  孙德胜啐了一口,

  “昨日咱是没杀过满洲八旗......还是怎么的?”

  “孙癞子!你……!”

  刘魁见孙德胜骂他“怂包”,当即就起了身。

  “昨日是昨日!”

  石午阳突然拍案,惊得众人一惊。

  他深吸一口气,放缓语气:“弟兄们想回家,我何尝不想?”

  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,

  “但牛万财背后有济尔哈朗的八旗主力!老刘说的有道理,野外对战,若无一倍于敌,确实胜算不大,而且咱们刚打完恶仗,拿什么拼?”

  堂内鸦雀无声,只有灯花爆裂的噼啪声。

  王老六小声嘀咕:“那南下就保险?忠贞营在广西也不知还剩多少......”

  \"至少路上无人阻拦。”

  刘魁敲了敲湘南的靖州区域,

  “探马回报说,这一带如今是真空地带。”

  石午阳望向窗外——

  一轮明月已升上树梢。

  他猛地合上地图:“传令,全军南下广西!”

  “司令!”

  孙德胜还想争辩。

  “这是军令!”

  石午阳铁青着脸,看了一眼坐在角落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志行。

  “让伙头军把缴获的腊肉全煮了,今日饱餐一顿,明日五更开拔!”

  议事厅内的油灯已经燃尽,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升起。

  众将散去后,空荡荡的大堂里只剩下石午阳和刘志行。

  刘志行站在门边,手指略显局促的摩挲着刀柄,几次欲言又止。

  石午阳瞥了他一眼,故意问道:“志行,还有事?”

  刘志行一怔,随即摇头:“没......没有。”

  他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,

  “刚才确实有点想不通南下的事,现在明白了。”

  石午阳没接话,只是走到他面前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  手掌下的肌肉紧绷着,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
  这时,炮手老周掀开帘子探头进来,脸上沾满了炮灰:“司令,议完事了?”

  “嗯。”

  石午阳点头,

  “怎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