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初见刘宗敏-《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》

  崎岖的山路走了一夜,天快亮时,石午阳他们终于在一片麦田上接到有五十多老弱妇孺的队伍。

  接到人后,按张阿牛所教的,向队伍后方放出尾哨,往前又放出探哨。

  队伍刚准备往回走,前方突然传来三短两长的鹧鸪哨,

  不多时探哨的两个老营兵中的一个急忙忙的跑回来。

  “石兄弟,前面撞见了官军。”

  “有多少人。”

  石午阳大惊。

  “不多,五十来人,都是些步卒,有粮车,应该是宜县城里出来的抢粮队。离这还有个五里地。”

  大哥看上去有点兴奋。

  老营大哥这莫名兴奋的样子让石午阳一下也不慌张了。

  就是!咱现在不也是干造反的?

  石午阳瞥见山道两旁晾晒的麦捆,突然想起后世爷爷讲过的“迷魂阵”。

  “快!把麦秸都扎成八尺高的垛子,按‘之’状都晾到山路上来!”

  石午阳扯着嗓子大喊。

  所有人一听马上动了起来,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在山道上摆满了麦秸垛。

  “明安你赶紧带一帮弟兄埋伏在西山,其他人都跟我上这边山,快!”

  “听哨声一短一长,就带人都杀出来,记住,不是他死就是我活。”

  石午阳带着人刚在东山头这边刚伏下身,就听着前方“吱呀吱呀”的传来木轮压着山道的声音。

  “大哥,看着队伍中那穿红罩甲的军官么?待会你带两人首先要砍了他!”

  石午阳对身边的两个老营兵低声说道。

  “冒嘛哒!”

  官军抢粮队走到麦秸前,军官狐疑的朝两侧山林观望着,没见异常,

  “这些饿死鬼怎么都把秸秆晒大道上。”红罩甲军官嘀咕着。

  于是便吩咐几个步卒上前用红缨枪挑开碍路的麦垛,后面押着五辆木板粮车跟着走。

  “吹哨!”

  眼看最后几个官军走进麦秸堆,石午阳低声道。

  “杀呀!”

  哨声一响,他提着雁翎刀率先冲出!

  老弱妇孺里一个陕南来的老婆婆趁机敲响铜盆,

  山谷回声震得好像冲下来千军万马。

  官军冲进麦秸堆,两边又传来喊杀声,那些错落的秸垛竟让士兵们辨不清方向。

  豆娘拿着梭镖也是勇猛的很,不输那些杀红眼的男兵。

  石午阳想着韩豆饼的嘱托,赶紧跟上豆娘,两人合力砍翻了一个布甲官军。

  “别管那些粮车,快随本将杀出去!”

  红罩甲的军官大喊道。

  话音未落,就被一个老营兵瞪着眼将刀刺穿了后心。

  军中无首,剩下的官军很快就毫无斗志,也顾不上粮车,四散而逃。

  这时候的明安有点杀红了眼,还想去追。

  “回来,收拾好粮车赶紧回山。”

  石午阳大声呵斥着。

  将散落的麦粮袋收拾好,五辆粮车足有十来石粮食(明朝一石粮约150斤)。

  老营兵里打头的汉子对着石午阳立起大拇指:“你这碎娃可以呀!回去肯定会被记功。”

  “全靠几位大哥出力。”

  石午阳拱了拱手。

  几个老营兵拱手回礼,对石午阳的不傲功的态度很受用。

  老营兵随后摸出割首刀,哼着西北小调把现场的官军尸体都割了头颅。

  然后把滴着血的头颅就这样系着布袋扔在粮车上,那殷红的鲜血浸湿了粮袋。

  石午阳就算刚才也是见了血,但这场景还是让他吓了一跳,只得把头别了过去。

  ……

  夜幕时分,不到百人的队伍终于回到了山中营地,石午阳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是落了地。

  石午阳带人把粮食直接送到了火头营。

  老营兵则是拎着首级去司功吏那里去记军功。

  卸完粮食,孩儿营第一次上阵紧张又兴奋,加上劳累,就东一个西一个的在火头房这边的茅草房休息起来。

  石午阳蹲在灶台前扒拉着柴火,豆娘用木铲搅着铁锅里的麦麸野菜粥。

  “啪!”

  石午阳后脖颈突然挨了一记锅铲。

  “瓜娃子!柴火湿的能养泥鳅,你个仙人板板咋烧的灶?”

  火头兵老张头操着川陕混搭的骂腔,烟锅杆子敲得铁锅当当响。

  这老张头还是营中的打饭官,一开饭就用他那川陕话骂骂咧咧的,但每次捞饭时都会给豆娘多捞半勺。

  石午阳抹了把烟灰脸,瞅着灶膛里半死不活的火苗。

  “张叔,咱给这大土灶开几个风门咋样?火力绝对猛!”

  石午阳捡起根木炭在地上画图,

  “这儿凿三个洞,拿木板控制进风量...”

  石午阳物理学的还凑合,懂得个空气对流原理。

  老张头的山羊胡翘了翘,烟锅杆子却轻轻放了下来。

  成天围着灶台转的老张头能明白石午阳的意思。

  就在这时,两名挎腰刀的亲兵走了进来,“谁个是石午阳,跟我走!”

  “大哥!我是,有事呀?”

  正蹲在地上画图的石午阳扭头站了起来。

  “你小子走运了,刘爷要见你。”

  “刘爷?……刘宗敏?”

  石午阳心里嘀咕。

  随亲兵来到一座军帐,帐内设宴两席。

  上首席上座坐着一健壮的黑脸大汉。

  见石午阳进来,黑脸大汉豪爽的哈哈道:“额伙计,来来,就坐本将身边。”

  石午阳忽然瞥见坐在下首席的韩豆饼朝他挤了挤眼。

  “属下参见刘将军!”

  石午阳跪地拱手行礼。

  “不必多礼,你今天带着孩儿营不仅救了弟兄们的家眷,还拉回十几石粮食,不错,不错!”

  刘宗敏声如洪钟。

  “额大婶子都说你碎怂是个将才!……听说你小子还会铁匠手艺。”

  看来今天那些老弱妇孺里还有刘宗敏的亲戚。

  “不敢不敢,全靠同去的几位老大哥帮手!铁匠手艺也是跟着雷叔粗学了些。”

  石午阳稍有点怯生生的坐上方凳。

  这刘宗敏是铁匠出身,听说性格可是有点暴戾。

  桌上有烧鸡、大鱼啥的,都是硬菜,甚至还有一碗把子肉。

  石午阳还来不及咽口水。

  刘宗敏忽然向下首席喊道:“韩豆饼!石午阳听令!”

  “末将在!”韩豆饼起身跪地。

  “属下在!”石午阳也赶忙跪在地上。

  “明儿起,石午阳任掌旅(闯军军职名称),归你帐下听令,将新来的二百青丁及两营孩儿都交给石掌旅吧!”

  刚出商洛山的闯军缺官不缺兵。

  “得令!”

  石午阳和韩豆饼起身拱手。

  “你这碎娃能对老子眼,比那帮酸秀才强!给老子好好干!”

  刘宗敏拍了拍石午阳的肩膀。

  ……

  散席后,石午阳怀里揣着一只赏赐的烧鸡,兴高采烈的往回走,心里却还惦记着伙头房那大锅灶没整好呢。

  回到火头房,豆娘才和孩儿营那些小兄弟刚呼哧完那半锅麦麸粥,几个半大的小子还在舔着碗里的残渣。

  “豆娘,来,把这玩意给兄弟们分了!”石午阳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那只烧鸡。

  “哇!午阳哥,你太厉害了!”豆娘高兴的居然扑了过来,差点把石午阳扑倒在地。

  明安和那些孩子也都看直了眼!

  口水馋了一地。

  三十来人,一人分一口差不多,但好歹是见了荤腥,吃到最后骨头渣子都没剩。

  豆娘给老张头也递一块烧鸡肉,老张头连连摆手,只是笑眯眯的吧嗒着烟锅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