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2章 迟早溶于水-《红楼恶王?朕的六弟太棒了》

  且说。

  忠顺亲王的迎亲队伍,在满街百姓的瞩目中,浩浩荡荡转回王府。

  仪仗入府,鼓乐暂歇,自有王府属官、太监、宫女按品级列队相迎。

  贾府本该有长辈亲眷跟来送亲赴宴。

  奈何荣国府那边宾客尚未散尽。

  贾政贾珍等主事之人一时脱身不得,只得遣了小辈们前来。

  于是便由贾琏王熙凤,与贾珍尤氏两对夫妇领头。

  后头跟着贾宝玉、贾环、贾兰、贾蓉,并薛蟠、薛蝌兄弟,一行人骑马乘车随后也到了王府门前。

  贾环是头一遭进这亲王府邸,自侧门下了车,三角眼便不够使了。

  其它兄弟虽也少有机会去亲王府的,怎么着也是国公之后,却不似贾环那么上不得台面。

  亲王府要比宁荣二府宽敞华丽多了,贾环不由看得呆了,忍不住扯着旁边贾兰的袖子,惊呼起来:

  “兰哥儿你瞧,那些窗户晶莹剔透莫不是琉璃?乖乖这要花多少银子,琏二嫂子屋里那一架……”

  他话未说完,前头正与薛蟠说笑的贾宝玉蓦地回过头来。

  宝玉福气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薄怒,红着脸瞪了瞪贾环。

  “环儿噤声!”

  宝玉低声呵斥,他今日因被姐妹们赶出院子,又被黛玉刺了几句。

  心中本就有些郁郁,此刻见庶弟这般没见识的作态,更觉丢脸。

  于是,宝玉摆出兄长的架势,横眉竖眼地一瞪眼睛:

  “这是什么地方?也容得你大呼小叫评头论足。

  仔细叫人听见笑话咱们家没规矩,你只需跟着走便是。

  莫要边走边说话的指指点点!”

  宝玉难得摆出兄长的架势,虽因性子温和,语气不算严厉,但那眉宇间的嫌弃却是明明白白。

  贾环被当众呵斥,尤其是当着薛蟠,贾蓉这些爱跟他混闹的兄弟面前。

  他一张满是不服气的小脸顿时通红,揩了揩鼻子,闷哼一声。

  心里暗骂宝玉摆什么主子款儿。

  府里最没规矩的就是你宝玉好不好,你好意思说别人吗!啊呸………

  贾环心里骂爽了,明着却不敢顶嘴,毕竟长兄为父。

  若是顶撞兄长的话,直接可以请家法抽他一顿了。

  他撇了撇嘴,悻悻低下头,脚步却磨蹭起来。

  贾兰放慢脚步忙悄悄拉了他的衣袖,低声道:“三叔,少说多看,这里是王府呢。”

  贾兰不是爱跟贾环顽。

  而是同龄贾府子弟中,只有环老三比他大不了几岁。

  且都是不受宠被遗忘的存在。

  自然同病相怜能抱团。

  再者别的叔伯兄弟谁会搭理贾兰这个小不点。

  贾兰这小可怜只能在狗见狗嫌的贾环,和在族学找到存在感。

  贾蓉在一旁瞧见,与薛蟠挤眉弄眼,勾肩搭背地嗤嗤低笑。

  薛蟠早已喝得半醉,挺起肚子扭着胯,嗓门也不知收敛,拍着胸脯对贾府子弟吹嘘:

  “忠顺王爷的府邸就是气派,我跟王爷那关系没得说,往后你们想见识,跟哥哥我说一声!”

  “那侄儿可要多跟薛叔叔亲近了。”贾蓉就喜欢薛蟠这种人憨银子多的亲戚,紧紧搂住他的腰,关心道:

  “叔叔可走稳当些,仔细摔了。”

  薛蝌见堂兄又在胡吹,只得无奈地摇摇头,暗自留心周遭礼节,生怕这位堂兄惹出什么笑话来。

  一行人被王府太监引着,穿过几重仪门,绕过正殿,来到后花园中特意为迎亲宴开辟的场地。

  此刻已是宾朋满座。

  勋贵子弟、朝中年轻官员、宗室外戚,或是素有往来,或是想借此攀附。

  气氛比之贾府那边更显热闹张扬。

  李洵刚换了身稍轻便的暗红龙纹常服,正欲与南安郡王他们说话。

  忽听一声清脆带笑的呼唤。

  “六哥,你可算回来了,酒都要被他们喝光啦!”

  紧接着。

  一个身影便灵巧地钻过人群,直扑到他面前。

  来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箭袖锦袍。

  头上戴着镶嵌明珠的束发小金冠。

  面如冠玉,唇红齿白。

  顾盼间神采飞扬,不是女扮男装的昭宁郡主又是谁?

  她扮作俊俏少年郎模样,混在男宾席中,对于穿男装昭宁早就轻车熟路了。

  李洵伸手虚点一下她额头,故作惊讶:

  “孤那么大的藏酒窖都喝没啦?谁那么能喝。”

  “六哥,这不是重点啦。”

  昭宁皱了皱挺翘的鼻子,一把拉住李洵的胳膊,另一只手已端起不知从哪儿摸来的酒杯,递到他面前,娇嗔道:

  “重点是我等了六哥很久,替你着急!

  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?迎亲酒席早开了。

  你再不回来,好酒好菜真要被这群饿狼扫光了。

  自罚三杯,谁叫六哥让我们等这许久。”她语气带着撒娇,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李洵,好像在骂李洵“重色轻友!”

  南安郡王霍元跟了过来,他今日喝得不少,面色微红,打着酒嗝,无奈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:

  “昭宁,别闹六爷,六爷府上还能少了酒?库房里堆着呢。”

  他转头对李洵笑道:“六爷别听她瞎说,大伙儿都等着给您道喜呢,您这一路辛苦,酒慢慢喝。”

  李洵看着昭宁那执拗又灵动的模样,心下微软,接过酒杯,笑道:

  “好,孤认罚。

  昭宁敬几杯孤就喝几杯,绝不认怂。”说罢仰头饮尽,动作潇洒。

  这时。

  孙绍祖和仇鹤也端着酒杯上前。

  两人齐声行礼:“王爷义父大喜啊,儿子们祝您与侧妃娘娘同心同德,早添贵子!”

  李洵对他们点点头,也喝了敬酒。

  他眼睛一抬。

  就扫见北静王水溶在一些勋贵子弟簇拥下走了过来。

  李洵嘴角勾起微笑。

  水溶这小王八,迟早溶于水。

  水溶穿着一身月白蟒袍,气质温文尔雅,面上带着笑意,只是那笑意在李洵眼里假的不能再假了。

  毕竟水溶原是不想来掺和他的婚事。

  偏偏李洵送了喜帖过去。

  这亲王的面子,不能不给啊……

  水溶心里着实憋闷。

  “恭喜忠顺王爷,今日迎得佳人,府上添喜。”

  水溶举杯,声音清朗悦耳道:

  “小王敬王爷一杯。”

  李洵看着他,笑眯了眼睛,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:

  “多谢水兄,听闻水兄近日忙于编书,还要兼顾府中琐事,倒是辛苦了。

  王妃可好?前些时日孤偶然得了一盒上用的珍珠粉,据说养颜极佳,想着王妃或能用得,改日让人送到府上。”

  哪有人关心别的老婆的。

  这话听在水溶耳中,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别扭。

  李洵这厮,不会惦记上我的王妃了吧?……不至于……

  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水溶心中疑窦微生,面上却不动声色,依旧含笑:

  “王爷费心,内子一切安好,多谢挂念……”

  “诶~”李洵却打断他,伸手揽住水溶的肩膀,一副哥俩好的模样。

  “水兄今日既然来了,定要喝个尽兴,上次孤在你府里很是高兴。

  这次换你做客了,咱们兄弟两个可要好好畅饮了,来来来满上!”

  李洵亲自执壶,将水溶杯中酒斟得满满,几乎要溢出来。

  水溶看着那满溢的酒杯,知道这是李洵故意为之,却又无法推拒。

  只得硬着头皮,将那一大杯酒饮下,面上还得维持笑容。

  李洵见他饮尽,笑意更深。

  非但没有松开揽着他肩膀的手,反而就着这亲近姿势,微微倾身,将嘴唇凑到他耳边。

  “对了,水溶兄,有件小事忘了知会你。

  前儿陛下将宗人府这摊子事,还有勋贵外戚那些杂务,都交给孤暂管了。

  说来也巧,你们北静王府的玉牒、爵禄、恩荫这些文书,少不得都要从孤手上过一过。

  改日得了空,孤可得好好查查,这异姓王的爵位承袭、府邸规制、还有府中那些姻亲故旧可都还妥当?”

  说完,轻轻拍了拍水溶的肩膀。

  水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。

  那温文尔雅的面具几乎要裂开。

  宗人府?

  总览勋贵外戚事务?

  这等紧要职权,陛下竟真的交给了这个混账魔王?

  水溶只觉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。

  他勉强扯动嘴角,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,声音也干涩了几分:

  “王爷说笑了,北静王府世代忠良,谨守臣节,凡事自然都是依着朝廷法度来的。

  王爷既掌宗人府,秉公查验便是,小王自然无不配合。”

  李洵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,这才终于松开了揽着他的手,哈哈一笑。

  “水溶兄何必如此紧张?孤不过是随口一提,瞧你脸白的,来,喝酒喝酒!”

  水溶哪里还有心思喝酒?

  但众目睽睽之下,绝不能失态。

  他举起方才被李洵再次斟满的酒杯,与李洵的杯子一碰。

  然后闭着眼,将原本美味的酒水当作苦酒狠狠灌了下去。

  周围几个与李洵交好的勋贵子弟见状,彼此交换个眼神,暗自偷笑。

  谁不知忠顺王与北静王不对付?

  这番热情劝酒,分明是绵里藏针。

  此后。

  前来敬酒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。

  李洵来者不拒,酒到杯干。

  渐渐面上染了酡红,眼神却愈发明亮,显然心情极好。

  酒过三巡,气氛正酣时。

  李洵特意招手,让候在稍远一桌的五位洋先生上前。

  这五人今日也换了较为正式的服装,虽仍是中西合璧的打扮。

  但在满座华服宾客中仍显得格外醒目。

  连昭宁也好奇地望过来。

  李洵要借此宣扬宣扬自己的工学院。

  “诸位。”

  李洵微微提高声音:“这五位,是孤为即将开办的工学院,特意从诸国聘请来的先生。

  他们各有所长,皆是孤费了大力气寻来的人才,今日趁此机会也让诸位认识认识。”

  五位洋先生依次上前。

  他们操着口音各异但大抵能听懂的汉话自我介绍。

  首先开口的是英吉利的乔治.尼可逊,深褐色卷发依旧在脑后扎成短辫,灰蓝色眼睛十分眨眼:

  “在下乔治,来自英吉利,擅长冶金、炼钢,知晓最新式的高炉建造之法,很荣幸为王子殿下效劳。”

  “鄙人是来自弗朗机的佩德罗,略通数学、几何,曾在敝国学院担任助教。”佩德罗说话慢条斯理。

  来自红毛夷的范德林,是红发壮汉,声如洪钟,未语先笑:

  “哈哈,我叫范德林!海上漂过十几年,风向、海流、星相定位都懂点。

  火炮弹道也摆弄过,王爷说工学院要有趣,我肯定有趣。”他汉语说得最溜,还带点市井味儿。

  意大里亚的利诺接着不好意思说道:

  “我是利诺,传教学徒不太成功,但我喜好研究水利工程,杠杆、滑轮、压力原理,略有心得。”

  “汉斯,研究解剖学,对天文物理也有所涉猎。”

  他们每说一句。

  席间便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和惊叹。

  这些洋夷,在座的宾客早就注意到了,只是没上前搭话。

  李洵对待这几个洋人也是特别关照。

  单独坐了一桌。

  对于大多数只读四书五经、讲究诗酒风流的勋贵子弟而言。

  这些洋佬鬼着实新奇又陌生。

  昭宁蹭到李洵身边,扯着他袖子小声问:“六哥,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。

  那个红头发的,还能算炮弹往哪儿飞?这种事,还能掌控?

  那个秃顶的,解剖……是不是就是仵作验尸那种?怪吓人的,这有什么好研究,洋人真是奇怪。”

  李洵借着酒意,颇有几分自得,朗声吹牛逼道:

  “岂止是懂,都是各自领域拔尖的人物!

  孤这工学院,将来便要汇聚天下格物致用之才。

  研习这些实实在在的学问。

  冶金可强兵甲,水利可灌良田,数算可明经济,天文可测气象……

  诸位今日觉得新奇,来日便知其中大有乾坤,于国于民功莫大焉。”

  宾客们不管听懂几分,见王爷如此推崇,自然纷纷附和。

  夸赞李洵高瞻远瞩,独具慧眼,为国举才,实乃朝廷之福。

  恭维之声一时又甚嚣尘上。

  ……

  与此同时,女席那边。

  此处不似男席那般喧哗,却也笑语盈盈。

  秦可卿如今是王府唯一有正式名分的夫人,且身怀有孕,行动间更添慵懒雍容。

  不过今日之后。

  便有贾元春在她之上了。

  秦可卿倒也不在乎,那么多姑娘她都能容,岂会容不得一个侧妃。

  这就是有容乃大!

  她坐在主位下首,陪着几位勋贵府上的诰命夫人说话。

  言谈温婉,举止得体。

  既不过分热络,也不失礼数。

  王熙凤、尤氏、李纨作为贾府过来的女眷,也被安置在此席。

  王熙凤今日穿得格外鲜艳,桃红洒金褙子衬得她粉面含春。

  她与尤氏挨着坐,两人目光偶尔交汇,都快速移开,心照不宣。

  她们都清楚肚里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,这种共享的秘密,在满座不知情的贵妇中,形成一种微妙同盟。

  尤氏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温柔模样,只是气色比在宁国府时好了许多,肌肤透着润泽。

  她安静地听着旁人说话,偶尔附和一两句。

  李纨则全然不同,坐在稍远些的位置,神情一如既往的安静。

  她对席间的王熙凤和尤氏互动毫无所觉,只当是寻常交流,偶尔与相熟的夫人说两句兰儿的功课时才会目光清澈。

  一位与贾府有旧的侯夫人笑着对秦可卿道:

  “秦夫人真是好福气,王爷爱重,如今又即将为王府添丁,这福气真是羡煞旁人。”

  说着,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王熙。

  “贾府也是双喜临门,琏二奶奶瞧着气色也好,想必家中也是诸事顺遂。”

  王熙凤爽利的笑道:“托您的福,还过得去。

  只是我们哪比得上秦夫人有福气,在王爷跟前伺候,那才是真正的尊贵。”

  尤氏忙跟着柔声道:“正是呢,我们不过是沾了亲戚的光,过来讨杯喜酒喝,沾沾王爷和侧妃娘娘的喜气。”

  秦可卿目光在二人脸上轻轻掠过。

  她虽不知内情。

  但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两位贾府奶奶话里有话。

  但她心思玲珑,自然不会点破,只温婉笑道:

  “两位奶奶说笑了,都是自家亲戚,常来走动才好。”

  席间又说起今日新娘子的品貌,夸赞元春不愧是宫里出来的,气度不凡云云。

  夜色渐深。

  外头男席的喧闹声不减。

  李洵被两名太监搀扶着,往后宅新房走去。

  他确实喝了不少,脚步有些虚浮。

  但神智尚清。

  穿过一道道悬着红灯笼的回廊,来到专为侧妃准备的精致偏殿。

  正房内,红烛高烧。

  在寒冷夜色中显得格外诱人。

  抱琴、鸳鸯、紫鹃、金钏儿四个陪嫁丫鬟正守在门外廊下。

  见李洵来了忙齐齐行礼。

  一个个脸上红扑扑的,既紧张又害羞。

  李洵挥了挥手,笑道:“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,都下去歇着吧,明日再来听吩咐。”

  四个丫鬟如蒙大赦,又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。

  应了声“是”,悄步退出了院子。

  李洵推开房门。

  元春穿着那身品红吉服,端坐床沿,红盖头纹丝不动。

  听到门响和脚步声。

  元春的身子微微一颤,交叠在膝上的手都捏紧了。

  李洵走到桌前,倒了两杯酒,端起走到床前,将一杯酒递到元春手边。

  “一路辛苦,又枯坐这许久,先喝口酒暖暖身子。”

  元春迟疑了一下,从大红衣袖中伸出纤手,接过了酒杯。

  两人手指瞬间的触碰,元春像被烫着般缩了缩。

  李洵看她这紧张模样不由一笑,将杯中酒饮了。

  元春也隔着盖头小口啜饮。

  酒是温过的,带着甜香,滑入喉中,确实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紧张。

  “王爷……”

  元春的声音透过盖头传来,细若蚊蚋,带着颤抖。

  “妾……妾身……服侍您安歇了吧……”

  李洵放下酒杯,轻轻握住了她冰凉微颤的手,元春浑身一僵,却没有抽回。

  “不必害怕。”

  李洵的声音近在咫尺。

  “既进了孤的王府,便是孤的人,孤不会亏待你。”

  这话算不得多么动人的情话。

  至少。

  他明明白白给了承诺。

  元春眼眶发热低低应道:“是,妾身明白,谢过王爷。”

  李洵这才松开她的手,缓缓抬起另一只手,捏住了红盖头的一角。

  元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呼吸都屏住了。

  盖头被轻轻掀起。

  一点点露出其下精心妆点过的容颜。

  云鬓高耸,珠翠摇曳,眉如远山含黛,目似秋水横波,唇上一点嫣红。

  衬着她雪白的肌肤,在烛光下娇艳欲滴。

  李洵静静地欣赏了她片刻,取下她头上沉重的珠冠,放在一旁。

  元春青丝如瀑垂下,少了几分华贵,却添了数分柔婉。

  元春的脸颊红得如同醉了酒。

  她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,不敢再看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