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章 幻境初现-《残香生玉》

  顾昭跟着苏绾跨出地窖时,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领。

  怀里的青瓷瓶还在微微发烫,江远舟的残识像片羽毛似的轻蹭着他心尖——那支泛着妖异红光的银簪,仍在他意识深处投下暗红的影子。

  "刚才在阵里,你盯着铜壶的眼神不对。"苏绾的声音突然压下来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揣着瓷瓶的衣襟,"江老说的'灵识碎片',和归墟之钥有关?"

  顾昭垂眸看她,少女眉峰微蹙,眼尾却还带着地窖里未褪尽的冷光。

  他摸出帕子擦了擦瓶身,铜壶底部那个"墨"字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:"厉婆婆提的归墟之钥,可能藏在最近几场拍卖的拍品里。"他顿了顿,"青瓷瓶的残识里,我看见地下拍卖行的标记了。"

  苏绾的手指在腰间手札上快速敲了三下。

 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,楚云的黑色轿车正从巷口转进来。

  "鬼市今晚有场私拍。"车窗摇下,楚云推了推金丝眼镜,副驾驶座上摊着一摞照片,最上面那张是个水晶匣,"拍品是民国时期失踪的怨噬玉蝉。"他抬眼看向顾昭,"资料显示,它曾让整条弄堂的人陷入癔症,清醒后全忘了自己杀过人。"

  顾昭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
  他想起地窖里厉婆婆冷笑时,指尖掐的那个奇怪手诀——和照片里水晶匣的封灵纹完全吻合。

  "我扮买家,你跟在我后面。"苏绾扯下颈间的珍珠项链,塞进顾昭手里,"鬼市认老物件当入场券,这是我祖母的陪嫁,能混进去。"她转身时,墨绿真丝裙角扫过青石板,"楚云,盯着监控,有异动立刻通知。"

  地下拍卖行的入口藏在老戏院后台的密道里。

  顾昭跟着苏绾往下走时,潮湿的霉味裹着若有若无的檀香钻进气鼻。

  转角处的壁灯突然亮起,照见墙上斑驳的朱砂符——是守灵人用来镇凶物的,但边缘已经泛黑,显然失效已久。

  拍卖厅比顾昭想象中小,圆形穹顶挂着十二盏青铜灯,暖黄灯光里浮着细小的尘粒。

  正中央的展台上,水晶匣泛着幽蓝的光,里面躺着只拇指大小的玉蝉,蝉翼上的纹路细得像头发丝,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寒。

  "第三十七件拍品——民国怨噬玉蝉。"鬼市掌柜的声音从暗格里传出来,他穿着月白长衫,脸上蒙着半张青铜面具,"起拍价三百万,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万。"

  顾昭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
  他能感觉到,玉蝉正隔着水晶匣往他身上爬——不是触觉,是灵息。

  那东西像条冰冷的蛇,顺着他的血脉往心脏钻,直到苏绾悄悄碰了碰他手背,才猛地缩回。

  "五百万。"前排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举牌,涂着丹蔻的手指在水晶匣上扫过,"这玉蝉要是能镇宅......"

  "六百万。"

  "七百万。"

  顾昭盯着玉蝉,突然发现蝉身内侧有道极浅的裂痕。

  那裂痕不是自然形成的,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裂的——和他在青瓷瓶残识里看见的银簪尖端弧度,分毫不差。

  "厉婆婆在二楼。"苏绾的声音像根针,扎破了他的专注。

  他顺着她目光望去,最角落的暗格里,佝偻的身影正往掌心滴血,"她要解开封印。"

  话音未落,水晶匣突然发出"咔"的轻响。

  厉婆婆的血滴在木栏上,渗进地板的瞬间,整座拍卖厅的灯光猛地暗了下去。

  玉蝉"嗡"地振翅,水晶碎片像暴雨般炸开,黑雾裹着腥气扑面而来。

  "闭眼!"顾昭扯出怀里的绣帕——那是师父留下的,用染过灵息的蚕丝绣的并蒂莲,他抖开的刹那,绣帕腾起淡金色微光,将他和苏绾护在中间。

 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:有人抱着头喊"别过来",有人跪地上给空气磕头,穿貂皮的女人盯着自己的手,指甲缝里正渗出鲜血,"我的镯子......我明明没拿......"

  "这玉蝉在吸记忆。"苏绾攥住他手腕,她的掌心全是冷汗,"那些人看见的,是他们最想藏起来的恶。"

  黑雾突然凝成一团,从中走出个穿月白衫子的少女。

  她发间别着支银簪,簪头雕着半朵未开的莲——和顾昭幻境里的那支一模一样,只是颜色清白,没有妖异的红。

  "我是玉蝉原主。"少女的声音像春夜的雨,"清末时,父亲是个穷书生,有官老爷要抢我做妾......"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手腕,"我撞柱死了,灵识被封进玉蝉,后来被人下了怨咒,成了噬灵的凶物。"

  顾昭能感觉到,绣帕的光正在变弱。

  他望着少女眼底的恳切,想起师父常说的"古物有灵,善恶在人",咬了咬牙:"我帮你解脱,但你得帮我切断灵脉。"

  少女点头的瞬间,顾昭指尖泛起金光——那是点化万物的灵息。

  他按在玉蝉上,触到的刹那,无数光丝顺着指尖窜进意识:有被欺辱的哭嚎,有灭口的狞笑,有厉婆婆念咒的脸......最深处,是条碗口粗的黑脉,正往城市各个方向延伸。

  "这灵脉连的是所有藏过恶念的人。"他额头渗出冷汗,对苏绾喊,"必须切断主脉,否则......"

  "嗡——"

  玉蝉突然发出刺耳鸣叫。

  顾昭的灵息被猛地弹开,整座拍卖厅开始剧烈震动。

  穹顶的青铜灯砸下来,砸在展台上溅起火星;刚才还在尖叫的人群突然安静,全都抬起头,瞳孔里泛着和玉蝉一样的幽蓝。

  少女的身影开始模糊,她指着玉蝉腹部的裂痕,声音急切:"银簪......银簪是钥匙......"

  "昭儿!"苏绾拽着他往出口跑,背后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。

  顾昭回头的刹那,看见玉蝉裂痕里闪过一道红光——和幻境里那支银簪的颜色,分毫不差。

  地下拍卖行的通风口灌进穿堂风,卷着灰尘扑在顾昭脸上。

 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瓷瓶,江远舟的残识正急促地敲着瓶壁。

  远处传来警笛声,混着人群隐约的呜咽,像极了地窖里厉婆婆被截断的冷笑。

  "那裂痕......"顾昭喘着气,盯着掌心未散的金光,"玉蝉里藏着的,可能不是怨咒,是......"

  "是引。"苏绾突然按住他的嘴。

  她望着拍卖厅方向腾起的尘烟,手札在掌心捏得发响,"归墟之钥,要来了。"

  顾昭的后颈再次泛起凉意。

  他望着逐渐安静的地下空间,听见某种黏腻的、类似心跳的声音,正从城市的各个下水道、旧宅、无人的胡同里,缓缓汇聚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