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4章 镜影追凶-《残香生玉》

  灯光重新亮起的瞬间,顾昭的瞳孔在强光下骤然收缩。

  他右手仍虚虚护着方才残片掉落的位置,掌心还残留着那阵发烫的触感,而此刻展柜里空荡荡的——灵映镜残片没了。

  "影蛇!"苏绾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淬过冰的冷意。

  顾昭顺着她目光望去,左侧第三排座椅上的黑西装已不见踪影,椅背上那枚黑曜石符牌却在晃眼,中央那只眼睛竟真的转动起来,像活物般扫过人群。

  "他从侧门走了。"顾昭喉结滚动,方才黑暗中布料摩擦的声音、腥风掠过耳际的触感突然清晰——影蛇早有准备,熄灯、调包、撤离,每一步都卡着秒表。

  他余光瞥见萨利赫正用手帕擦拭额头,右手小指还在桌下抽搐,这次敲的是"撤离"的摩斯电码。

  "追。"顾昭抓住苏绾手腕,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袖口的真丝料子传过去,"他们要转移残片。"

  苏绾反手扣住他手背,指尖在他腕骨内侧轻按两下——这是他们约定的"保持警惕"暗号。

  两人借着混乱的人流往侧门挪,顾昭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:萨利赫的尖叫、保安跑过的脚步声、拍客们的议论。

  他摸出兜里的微型耳机,按下通话键:"云哥,截到什么没?"

  "刚破了他们的加密频道。"楚云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,"对方提到'银鳞'会在港口接收镜片。

  坐标发你了。"

  顾昭低头扫过手机屏幕,地图上跳动的红点像团火。

  苏绾的指尖在他手背上点了三下,示意"收到"。

  两人穿过侧门时,顾昭瞥见影蛇的黑风衣下摆刚转过走廊拐角,鞋跟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像催命符。

  废弃码头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。

  顾昭蹲在集装箱后面,夜视仪里的画面泛着幽绿——仓库铁门半开,影蛇的身影正从阴影里钻出来,手里捧着个红布包,正是装残片的锦盒。

  "银鳞在里面。"苏绾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,她的战术手套擦过他肩膀,"我数到三,你往左,我往右。"

  顾昭的喉结动了动。

  师父失踪前最后一页笔记突然浮现在眼前:"归墟共鸣仪,以青铜为匣,符文引凶,可唤醒被镇压之物。"而此刻仓库中央,那个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正握着枚刻满符文的青铜匣,阴影里的脸被兜帽遮住,只露出高挺的鼻梁——是银鳞。

  "移交残片。"银鳞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,影蛇立刻上前,红布在他手中展开,青铜残片的冷光刺得顾昭眯起眼。

  苏绾突然按住他手背,指尖用力到发疼。

  顾昭顺着她视线看过去——仓库角落立着台铁架,上面缠着粗铜线,铜线末端连着个刻满星图的圆盘,正是师父笔记里画的"归墟共鸣仪"。

  "得拖延时间。"苏绾的呼吸拂过他耳垂,"我去触发外围警报,你趁机进去。"

  不等顾昭回应,她已经猫着腰绕到仓库另一侧。

  三秒后,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夜色,仓库里传来慌乱的喊叫声。

  顾昭贴着墙根溜进去时,影蛇正举着枪冲门外跑,银鳞却站在原地,掌心按在青铜匣上,符文突然泛起血光。

  残片就在银鳞脚边的木桌上。

  顾昭冲过去的瞬间,指尖触到了灵脉——那些星芒状的裂痕里,金色纹路像活了般爬过他手背。

  眼前闪过碎片:老工匠的手,布满老茧的指腹抚过镜面,嘴里念着"封印已动......凶物将醒......归墟未灭......"

  "谁?"银鳞的声音炸响。

  顾昭抬头时,正撞进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——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,瞳孔里浮着九只小黑瞳,和影蛇符牌上的一模一样。

  "影蛇!"银鳞抬手,一股阴寒的气浪扑面而来。

  顾昭被掀得撞在铁架上,共鸣仪的铜线擦过他脖颈,火辣辣的疼。

  影蛇不知从哪冒出来,匕首寒光直指他心脏,刀刃带起的风刮得他眼皮生疼。

  "灵映反击!"顾昭咬着牙将掌心按在残片上,镜中老工匠的记忆突然具象化——褪色的蓝布衫、沾着铜锈的刻刀、还有那句"归墟未灭",化作无数金色碎片砸向影蛇。

  匕首当啷落地,影蛇捂着脸后退,脸上浮现出和符牌一样的眼睛状红痕。

  "封!"苏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
  顾昭转头时,一方绣着缠枝莲的帕子正飞向仓库顶棚,金线在夜空中划出光网,将门窗封得严严实实。

  影蛇撞在光网上弹回来,像被无形的墙拍在地上。

  "干扰烟雾三十秒后到达。"楚云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,"撤!"

  顾昭抓起残片塞进怀里,残玉在胸口震得他发闷。

  银鳞的黑袍翻涌着追过来,他抬手时,青铜匣突然发出轰鸣,顾昭听见骨节错位的声音——那不是人的手,是青铜铸的!

  "你们阻止不了归墟重启。"银鳞的声音里混着金属摩擦声,"墨衣先生已经等了太久。"

  "墨衣先生?"顾昭脚步顿住。

  这个名字像根刺扎进他记忆——三年前师父失踪前,曾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写"墨衣寻凶,恐有大劫",然后就再也没回来。

  "昭哥!"苏绾拽着他往外跑,烟雾已经漫进来,银鳞的身影在白雾里逐渐模糊。

  顾昭回头时,只看见那双泛蓝的眼睛,像两盏鬼火。

  酒店密室的灯光调到最暗。

  顾昭将残片放在黑丝绒上,指尖悬在镜面上方三厘米处。

  残玉在他颈间发烫,这次他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,带着青铜的嗡鸣,从镜面深处渗出来:"你要找的人......就在归墟尽头......去找她。"

  顾昭的手指抖了抖,几乎要碰上去。

  镜面上突然泛起涟漪,一道模糊的影子浮出来,像被水浸过的水墨画——是个女人,穿着月白旗袍,发间插着玉簪,正转身对他笑。

  "师父?"顾昭喉头发紧。

  残玉突然剧烈震动,他伸手去捂,却摸到一片湿润——不知何时,镜面上凝满了水珠,顺着裂痕往下淌,像眼泪。

  窗外传来雨声。

  顾昭抬头时,玻璃上的水痕正连成一行小字,又迅速被雨水冲散。

  他低头再看残片,镜灵的影子已经消失,只留下他自己的倒影,眼底映着跳动的烛光,像团烧得正旺的火。

  他摸出师父留下的日记本,翻到最后一页。

  泛黄的纸页上,"墨衣先生"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,旁边画着个青铜匣,和银鳞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
  残玉还在震。

  顾昭把日记本压在残片上,指尖轻轻抚过"归墟"二字。

 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,风声里似乎混着谁的叹息,若有若无地飘进来:"归墟尽头......"

  他关了灯。

  黑暗中,残片上的裂痕突然泛起微光,像星星落进了青铜里。

  顾昭盯着那点光,慢慢握紧拳头——这次,他不会再让任何东西从手里溜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