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3章 镜语初现-《残香生玉》

  石殿外的月光裹着寒气涌进来时,顾昭的膝盖几乎要软进青石板里。

  苏绾的手像块温玉抵在他后颈,灵力顺着血脉缓缓梳理乱流,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撞在石壁上,像擂鼓。

  "走。"苏绾另一只胳膊环住他腰,力道比看起来大得多。

  顾昭低头,看见她绣着缠枝莲的袖口蹭上他衣摆的血渍——那是影蛇短刃擦过的痕迹,现在倒像朵开败的红梅。

  楚云抱着收进皮箱的探测仪走在前面,手电筒光束扫过殿门时,顾昭看见满地碎镜渣在光里闪着冷光。

  有片指甲盖大的残片粘在他鞋尖,弯腰去捡时,苏绾的手指轻轻扣住他手腕:"灵力没恢复前别碰古物。"

  她的指尖凉得反常,顾昭这才注意到她耳后那点淡红已经漫到脖颈。

  原来刚才在镜界里,她也不是完全镇定的。

  出了石殿,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。

  顾昭仰头,看见月亮被云层咬去半角,像极了师父失踪那晚的月相。

  他摸了摸怀里的镜钥,金属贴着皮肤发烫——那是师父留下的,雕着云雷纹的青铜钥匙,三年来他每晚都压在枕头下。

  "先去玉衡轩。"苏绾把他塞进副驾驶座时,楚云已经发动了车。

  后车厢传来仪器轻响,顾昭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,把镜钥握出了水痕。

  清灵丹入口时是苦的,却在喉间化开一团暖。

  顾昭靠着车窗,看路灯一盏盏掠过眼睫。

  苏绾透过后视镜看他:"灵力要半个时辰才能稳。"语气还是冷的,尾音却像被风吹散的线,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
  玉衡轩的门轴吱呀一响,顾昭的鼻尖先撞上熟悉的檀木香。

  修复台上还摆着他今早没修完的宋代青釉瓷片,釉色在月光下泛着青灰,像块凝固的水。

  他摸出镜钥,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到心脏——柳妃说的"镜语咒文"还在耳边嗡嗡作响,"沈砚并非叛徒","你师父救了他"。

  "试试这个。"楚云已经翻出笔记本电脑,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青,"《天工镜录》里记载过类似符号,说是古守灵人用来封镇凶物的解语。"

  顾昭闭了闭眼。

  镜界里柳妃的虚影在脑海里闪回,她指尖点在他额心时,那些晦涩的咒文就像刻进了骨髓。

  他把镜钥贴在胸口,唇齿间溢出一串沙哑的音节——像是青铜碰撞的清响,又像古寺檐角的风铎。

  镜钥突然震了震。

  顾昭睁开眼,只见一道幽蓝的光从钥匙齿痕里渗出,在墙上投出一串扭曲的符号。

  楚云凑近屏幕比对,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:"吻合度97%!

  这是......封印解语的启动式!"

  苏绾的指尖抵在他肩后,灵力轻轻一推:"去密室。"

  顾昭的呼吸突然滞住。

  玉衡轩后墙那幅《千里江山图》后面,藏着道用青砖封死的石门——师父失踪前三天,曾对着那面墙发了整夜呆,最后只说:"昭昭,有些秘密,要等你够强了才能看。"

  此刻他握着镜钥的手在抖。

  当钥匙贴上石门的瞬间,青砖缝里渗出细密的金纹,像活过来的游龙。

  顾昭跟着记忆念完最后一句咒文,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鸣,缓缓向两侧退去。

 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。

  密室不大,四壁嵌着青铜机关,正中央摆着只半人高的青铜匣,匣盖刻着"沈砚亲启"四个篆字,笔画里填着朱砂,红得像血。

  "沈砚......"顾昭的喉结动了动。

  他想起师父书房里那本《守灵人志》,最后几页被撕得只剩边角,而"沈砚"二字在残页里反复出现,总跟着"叛逃凶物"这样的词。

  匣盖掀开时,有灰尘簌簌落在他手背上。

  里面躺着卷发黑的帛书,和半块裂开的铜符。

  帛书展开的瞬间,顾昭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上面用朱笔写着:"显庆三年冬,柳妃与沈砚共守灵映镜,权相李义府通玄教,以血祭破镜封,镜灵散,砚负罪遁,妃魂困镜中......"

  "原来当年不是沈砚叛逃,是被陷害......"顾昭的声音发颤。

  他想起镜界里柳妃说的"你师父救了他",突然明白师父失踪前总摸着镜钥说的"有些债,该还了"是什么意思。

  "顾昭。"苏绾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。

  楚云已经拉开了窗帘。

  月光被割裂成碎片,照在窗外几个移动的黑影上。

  他们穿着黑风衣,领口绣着银线勾勒的蛇——是黑曜会的标记。

  为首那人戴着青铜鬼面,手里举着面镜子,镜面泛着浑浊的灰,正是镜界里那面污染灵映镜的"灵污镜"。

  "他们来了。"苏绾摸出随身的玉扳指,指节捏得发白,"有人怕你知道这段历史。"

  顾昭把帛书重新塞进青铜匣,镜钥在掌心硌出红印。

  他望着窗外晃动的鬼面,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点发颤的狠劲:"那我偏要让他们看清——有些真相,压了一千年,也该见光了。"

  鬼面下的阴影里,传来金属刮擦镜面的声响。

  顾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,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——这次,他不会再让秘密被埋进黑暗。

  而那面灵污镜的镜面深处,一道猩红的裂痕正缓缓绽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