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2章 父影藏锋·断契暗流-《残香生玉》

  残玉碎片在地面铺成星子,苏绾的指尖还停在方才触碰碎玉的位置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
  她仰头时,镜片上蒙了层水雾,声音发颤:"是我父亲......但他明明三年前就说过,宁肯自断守灵人血脉,也绝不参与灵控派篡改誓约的阴谋。"

  哑僧的铜铃在掌心轻转,青铜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,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。

  他袈裟下的手指突然顿住,沉声道:"虚影的灵韵未染戾气。"声音像敲在古钟上,"或许他才是那个,一直在等时机掀翻棋盘的人。"

  顾昭蹲下身,指尖掠过离他最近的玉片。

  残玉碎裂时的灼痛还残留在掌心,火焰印记里"周明渊"三个字像被温水泡开的墨,缓缓渗进皮肤。

  他望着苏绾泛红的眼尾——那道和虚影右眼尾如出一辙的灼痕,突然想起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修玉时说的话:"有些局,要等局中人自己撕开伪装。"

  "我们需要试探他。"顾昭站起身,袖管扫过车身投下的阴影,"让你主动联系,假意说要交出断契线索,换安全通行。"

  苏绾的睫毛猛地一颤,通讯器在她掌心投下幽蓝的光。"为什么是我?"她喉结动了动,"如果他......"

  "因为他是你父亲。"顾昭的声音放轻,像在安抚受惊的玉兽,"如果连你都骗不过,那他的伪装比灵控派的赝品还完美。"

  夜风掀起苏绾的发尾,她盯着通讯器上的加密键看了足有半分钟,突然按下拨号键。

  通讯音"嘟"的一声响起时,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  "绾绾。"

  对面的声音传来时,苏绾的肩膀猛地一震。

  顾昭看见她握通讯器的手在抖,指节泛着青白,像是要把金属外壳捏碎。

  "天工阁的位置,我们找到了。"苏绾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,带着刻意的冷硬,"但灵控派的人追得太紧......"

  "我知道。"对面的声音很平静,像在说今天的天气,"陈鹤年的人已经在祖宅布了三重隐灵阵。

  你们要的安全,我可以给。"

  顾昭注意到哑僧的铜铃突然轻鸣。

  老和尚闭着的眼睁开一道缝,铜铃表面腾起淡金色的雾,那是感应灵脉时才会有的异象。

  "他灵脉里有断契之火的余温。"哑僧的声音压得极低,只有顾昭能听见,"不是伪造的。"

  苏绾的通讯器突然传来电流杂音,她皱了皱眉刚要说话,对面的声音又响起来:"明晚子时,苏家老宅西厢房。"

  "咔"的一声,通讯挂断。

  苏绾望着黑屏的手机,喉间像是塞了块烧红的炭。"他......他知道我们在找天工阁。"她抬头时,眼底的水雾散了些,"可天工阁的位置,连云起拍卖的核心档案里都没记全。"

  "因为他接触过真正的誓约碑。"哑僧转动铜铃,金雾凝成细流钻进他袖口,"断契之火的痕迹,只有亲手摸过碑身的人,才会留在灵脉里。"

  顾昭摸了摸发烫的掌心,火焰印记里的字迹更清晰了,像是师父在血肉里写的批注。"今晚,我去苏家老宅。"他说,"看看这位苏伯父,到底在等什么。"

  苏家老宅的围墙爬满了常春藤,顾昭贴着墙根移动时,叶片在他头顶沙沙作响。

  他的指尖轻触墙面,点化之力顺着砖缝渗进去——这是师父教的"寻灵术",能让他像看残缺的古玉一样,看透建筑里藏着的灵脉。

  西厢房的窗户没关严,顾昭翻进去时,檀香混着旧书纸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  书桌上摆着半盏未燃尽的线香,香炉边压着张老照片——是苏绾十六岁的生日照,背景里站着个穿青衫的男人,左眼下方的朱砂痣和虚影里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
  顾昭的目光扫过整面书墙,最后停在最顶层的画轴上。

  那是幅《寒江独钓图》,轴头包浆的颜色比其他画轴深些,像是被频繁触碰过。

  他取下画轴时,点化之力自动涌了出来——画轴表面的灵脉突然显现,在素白的绢布背面,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墨迹:"唯有第九觉醒,方能重启历史。"

  "第七继承者 绝笔"

  顾昭的呼吸骤然一滞。

  他记得苏绾说过,家族档案里第七继承者的记录是"已归档",可这行字却像刀刻的,每一笔都带着血锈味。

  "吱呀——"

  门轴转动的声音像根针,扎进顾昭的神经。

  他本能地缩身躲进画轴后的暗格,动作带落了半卷《天工开物》,书页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。

  脚步声很慢,很慢,像是怕惊醒什么。

  顾昭从暗格缝隙望出去,看见穿青衫的男人站在书桌前,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他左眼下方的朱砂痣上镀了层银。

  男人抬手抚过那幅《寒江独钓图》,指腹停在顾昭方才发现墨迹的位置。"你终于来了......第九继承者。"他的声音很轻,像是怕被风听见,"周明渊的徒弟,果然没让我失望。"

  顾昭的心跳声在耳朵里轰鸣。

  他看见男人转身走向门口,青衫下摆扫过地上的《天工开物》,却像是没看见那卷书。

  直到门"咔嗒"一声关上,他才从暗格里钻出来,指尖还在抖。

  月光爬上画轴,背面的墨迹在他点化之力下愈发清晰。

  顾昭望着"第九觉醒"四个字,突然想起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修复的玉牌——那上面也刻着"第九"二字,当时他以为是编号,现在才明白,那是命运的刻痕。

 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《天工开物》,书页间飘落张泛黄的纸,是师父的字迹:"若见第九,切记断契之火非焚,是引。"

  顾昭把纸收进怀里,转身走向窗户。

 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,老宅外的老槐树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,像极了残玉碎裂时浮起的虚影。

  "原来你也在等我......"他望着画轴上的字迹,眼神逐渐清明,"那么,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出手了。"

  当顾昭的身影消失在常春藤后,西厢房的香炉里,最后一截线香"啪"地崩断。

  青烟盘旋着升上屋顶,在月光下凝成一句话,又很快散成星子——"第九归位,局,该开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