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暗线牵魂引杀机-《残香生玉》

  顾昭在市图书馆古籍室的木椅上坐了三个小时,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一团墨迹。

 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"权限不足"的提示,后槽牙微微发紧——本该公开的《藏渊市清代古墓葬分布考》电子档,竟被标上了"内部资料"的红章。

  "小顾,又来查北封山?"管理员老周抱着一摞线装书经过,老花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,"上回你问县志里的'封灵冢',我就说那页早被人撕了。

  现在连电子版都锁了......"

  顾昭抬头,看见老周袖口沾着的浆糊印——显然是刚补完某本旧书。

 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旧书摊淘到的《天工开物》残卷,里面夹着半张泛黄纸条,用朱砂写着"北封星轨,封灵九冢"。

  师父留下的鼎片铭文中,星图轨迹竟与这八个字严丝合缝。

  "周叔,"他把钢笔别回口袋,指节抵着发酸的眉心,"您记不记得十年前有个姓周的考古教授?

  总穿蓝布衫,背个军绿色帆布包?"

  老周的手指在书堆上顿了顿:"周明远?

  早没了。

  听说他带队去北封山考察,回来后就说'封灵冢不是古墓是凶穴',结果被学界当疯子。

  后来......"他压低声音,"听说死在自家书房,手里攥着半块玉璋。"

  顾昭的后颈泛起凉意。

  他想起昨夜在玉衡轩翻师父笔记,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写着"周教授说的是真的",字迹比平时潦草三倍,像是急着记下什么。

 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。

  他摸出来,是楚云发来的消息:"苏总让我把博物馆监控分析传给你,地址发你微信了。"

  顾昭点开微信,定位显示在云起拍卖顶楼茶室。

  他正要起身,眼角余光瞥见老周正对着他的笔记本拍照——镜头反光刺得他瞳孔一缩。

  云起拍卖的电梯里,顾昭盯着金属门框上自己的倒影。

  维修工制服换了,可领口还留着博物馆通风管的铁锈味。

  他摸出师父留下的半块鼎片,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——三天前在博物馆青铜鼎里,这半块碎片突然发出幽蓝光芒,照出鼎壁上的星图,和《天工开物》里的"封灵九冢"完全重合。

  茶室门开时,苏绾正低头整理文件。

  她今天没穿风衣,白衬衫配藏青西装裙,锁骨处的平安扣随着动作轻晃——那是顾昭上个月为她修复的,原主人是她奶奶的陪嫁,碎成七片被当垃圾扔了。

  "这是监控里那道光的光谱分析。"她推过来一份报告,指尖在"异常能量波动"几个字上顿了顿,"我爸看了说......"

  "说这是凶物的引子?"顾昭打断她,鼎片在掌心硌出红印,"苏馆长还说了什么?"

  苏绾的睫毛颤了颤。

  她想起今早父亲在书房的声音:"那小子手里的鼎片,和三十年前周明远失踪前上交的碎片纹路一样。

  密切监视,必要时......"

  "他说让我继续配合你。"她把报告往顾昭那边推了推,"但云起的古籍库里,有本《守灵录》提到过封灵冢。

  要查的话......"

  "今晚十点,玉衡轩后窗。"顾昭突然起身,椅子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,"我师父的笔记里有周教授的联系方式,或许能连......"

  他的手机又响了。

  来电显示是"唐记古玩",唐掌柜的公鸭嗓带着哭腔:"小顾啊!

  您要的东西我找着了!

  可您快来吧,有人......"

  "砰"的一声,电话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。

  顾昭的瞳孔骤缩,转身时带翻了茶杯,琥珀色的茶水在苏绾的报告上晕开一片污渍。

  南城古玩行的青石板路泛着潮气。

  顾昭站在"唐记古玩"门口,看着卷帘门上新鲜的划痕——像是刀尖划出来的,深可见木。

  他摸出后腰的扳手(修文物时总带着),手腕压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推。

  腐木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
  唐掌柜趴在柜台后,后脑勺肿起老大一块,手边散落着半张地图残片。

  顾昭蹲下身,指尖沾了点他后颈的血——还没完全凝固。

  "小顾......"唐掌柜的眼皮动了动,浑浊的眼珠转过来,"他们问北封山的地图......我、我就说只有半张......"

  顾昭扯下领口的帕子给他按伤口,瞥见柜台下露出半截红绳——那是唐掌柜总戴在脖子上的"镇店之宝",上个月他还信誓旦旦说是明代的血沁玉,结果被顾昭识破是化学染色的新货。

  "谁找你?"他把帕子按紧些,"金牙李的人?"

  唐掌柜的喉结动了动。

  顾昭知道他在犹豫——三天前唐掌柜偷偷把假鼎片卖给黑市,被顾昭抓了现行,当时他跪着求顾昭别声张,说"就想赚俩棺材本"。

  "是金牙李的马仔,"唐掌柜终于吐了口血沫,"说有人出十万买北封山的线索......地图残片是周教授的遗物,我五年前收的旧书里夹着的......"

  顾昭捡起地上的残片。

  泛黄的宣纸上画着山脉轮廓,右上角用红笔标着"封灵九冢·丙位",背面有一行小字:"星轨对,则凶门开"。

  窗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。

  顾昭把残片塞进怀里,抄起柜台上的铜镇纸砸向门口的监控——蓝色火花迸溅的瞬间,他看见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从巷口闪过,其中一个耳垂上晃着金牙。

  顾昭是翻墙进师父老宅的。

  院角的石榴树比三年前更茂盛,枝桠刮过他的手背,血珠落在青石板上,像滴暗红色的标点。

  阁楼的木梯吱呀作响。

  他摸出打火机,火苗映出墙角的樟木箱——师父总说里面装着"见不得光的宝贝"。

  锁头早锈死了,他用扳手一撬,霉味混着松烟墨的香气涌出来。

  最上面是本《北封探勘日志》,封皮是深褐色的牛皮纸,边角磨得发亮。

  顾昭的手指在封面上停了三秒,像在确认什么,然后缓缓翻开第一页。

  钢笔字力透纸背:"1998年5月17日,与周明远入北封山,见九座无碑古墓,墓门刻星图......"

 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。

  顾昭猛地抬头,月光里一道黑影闪过,阁楼的窗棂上多了道新鲜的划痕——和唐记古玩卷帘门上的一模一样。

  他迅速合上日志塞进怀里,转身时撞翻了樟木箱。

  旧书、拓片、锈迹斑斑的铜铃滚落一地,其中一枚铜铃被他踩中,发出清越的响声,像某种古老的警报。

  楼下传来踢门声。

  顾昭摸出手机想给苏绾发消息,屏幕亮起的瞬间,他看见窗外又闪过一道黑影,这次他看清了——是把泛着冷光的匕首,正对着阁楼的窗户。

 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。

  顾昭握着日志的手沁出冷汗,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楼下的动静。

  师父笔记里夹着的半张照片飘落地面,照片上两个穿蓝布衫的男人站在山脚下,其中一个的眉眼,和鼎壁上浮现的祭师影像,一模一样。

  踢门声更近了。

  顾昭弯腰捡起照片,指尖触到背面的字迹:"昭昭,若见此景,速离北封。"

  可他知道,有些事,已经离不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