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暗拍风云起-《残香生玉》

  废弃剧院的铁栅门在顾昭身后"吱呀"合上时,他闻到了潮湿的霉味混着檀香——这是地下拍卖会惯用的障眼法,用老旧建筑的腐朽气掩盖藏在后台的紫檀香,好让竞拍者放松警惕。

  苏绾伪造的烫金请柬在掌心硌出红印。

  他低头调整袖扣,露出腕间那圈青灰色玉环,仿古工艺的纹路里泛着幽光。

  这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件私物,当年修复宋代玉琮时,师父曾摸着环上云纹说:"有些老物件,是活的信物。"

  "顾先生。"

  沙哑的男声从左侧传来。

  顾昭抬头,见穿墨绿对襟衫的杜老板正倚着斑驳的立柱,金丝眼镜片上反着冷光。

  他的目光扫过顾昭手腕,指节在檀木拐杖上轻叩两下:"令尊当年总爱说'玉不掩光',您这镯子,倒和他当年那只像。"

  顾昭喉结动了动。

  根据苏绾提供的资料,"海外华商之子"的父亲确实是杜老板旧识,只是具体细节连苏绾都查不到。

  他压下心跳,露出三分疏离两分笑意:"家父临终前说,这是能在藏渊市换杯茶的物件。"

  杜老板的瞳孔缩了缩。

  他挥挥手,身后保镖退开半步,空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水香:"顾先生里边请。

  二楼VIP座,监控盲区。"

  顾昭跟着走上铺着红地毯的楼梯时,余光瞥见墙角暗格里的摄像头——和苏绾说的一样,这里装了六台高清监控,外加三组红外探测器。

 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,那里躺着半块唐代海兽葡萄镜,是今早从玉衡轩碎瓷堆里挑的。

  "叮——"

  指尖刚碰到镜身,熟悉的热流从掌心窜起。

  裂纹里的灵脉像活过来的金线,顺着他的血管往指尖钻。

  顾昭垂眸盯着镜面,镜中原本模糊的兽纹突然清晰,连葡萄藤上的虫蛀痕迹都纤毫毕现。

  他默默数着心跳,在走到第二级台阶时轻轻转动手腕。

  镜面折射的光斑扫过墙角摄像头,监控器里的雪花点瞬间蔓延。

  顾昭听见二楼传来保镖压低的咒骂,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——点化古物的能力,果然能干扰现代电子设备。

  拍卖厅的灯光在七点整亮起。

  顾昭坐在第二排最边上,能清楚看见台上铺着红绒布的展柜,也能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低语。

  左侧穿墨蓝西装的是云起拍卖的张子昂,正用银匙搅着红茶;右前方坐直的中年男人是山田健次,身边跟着翻译小林,两人的目光始终黏在后台布帘上。

  "第一件拍品,明宣德青花缠枝莲纹梅瓶。"

  主持人话音未落,山田健次的手已经举了起来:"三百万。"

  顾昭盯着展柜里的梅瓶。

  指尖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——那是块民国老榆木,他今早特意用点化能力"唤醒"过,此刻正通过木纹传递着梅瓶的信息。

  残灵的记忆碎片涌上来:胎体发涩,釉面浮光,底部有三道修补痕迹,修补材料里掺着现代环氧树脂。

  "三百五十万。"张子昂漫不经心举牌,目光却扫向顾昭。

  顾昭垂眸盯着自己的皮鞋尖,喉结动了动。

  他知道现在该做什么——苏绾说过,要在第一时间立威,让这些老狐狸知道他不是冤大头。

  他侧过身,用只有右侧竞拍者能听见的声音低语:"釉面光泽不对,像是用氢氟酸处理过的新胎。"

  右侧戴翡翠镯子的老妇人猛地抬头。

  她眯着眼睛凑近展柜,突然拍案而起:"等等!

  这瓶底的火石红是染的!

  我见过宣德官窑的底足,火石红是自然沁出的,哪有这么艳?"

  全场哗然。

  山田健次的脸瞬间涨红,他用日语对小林说了句什么,翻译的额头立刻冒出汗珠。

  顾昭能看见山田攥着竞拍牌的指节发白,像要把牌捏碎。

  "顾先生好眼力。"

  张子昂的声音从左侧传来。

  顾昭转头,见对方递来一张烫金名片,上面印着"云起拍卖 特助 张子昂"。

  张子昂笑时眼角微挑,像只盯着猎物的狐狸:"家父常说,海外回来的藏家最懂规矩。

  不知顾先生对青铜器物有没有兴趣?"

  顾昭接过名片,指尖触到名片边缘的暗纹——是苏家特有的缠枝莲印。

  他想起苏绾今早说的"张子昂野心大,但若能为我所用,是把好刀",于是也笑:"张特助若有好物件,不妨拿给我开开眼。"

  张子昂的笑意深了些。

  他刚要再说什么,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了大半。

 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颤音:"下面,是今晚的压轴拍品——北封山青铜鼎残片。"

  展柜升起的瞬间,顾昭的呼吸一滞。

  那半块鼎片泛着幽青的光,纹路里渗出的凉意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皮肤。

  他想起昨晚在古窑里苏绾递来的鼎片,想起师父笔记里"鼎片现,凶门启"的字迹,喉间突然发腥。

  "八百万。"山田健次率先出价,声音像淬了冰。

  "一千万。"张子昂举牌,目光扫过顾昭。

  顾昭的手指扣住座椅扶手。

  他能感觉到榆木里的灵脉在狂跳,像在警告什么。

  他正要举牌,后颈突然泛起寒意——那是被枪口瞄准的直觉。

  "都别动!"

  刀疤刘的吼声震得水晶灯直晃。

  他带着五个蒙面人冲上台,AK47的枪口扫过全场。

  顾昭看见杜老板的拐杖"当啷"掉在地上,山田健次的瞳孔缩成针尖,张子昂的手悄悄摸向西装内袋。

  混乱中,顾昭弯腰假装捡掉落的竞拍牌。

  他的指尖触到展柜底部的木缝,迅速将一张画着云纹的符纸按了上去——这是师父留下的镇灵符,能暂时锁住鼎片的灵性。

  符纸贴上的瞬间,他听见鼎片发出细微的嗡鸣,像困兽撞笼。

  "都给老子蹲下!"刀疤刘的枪口顶住主持人的太阳穴,"把鼎片给老子装起来!"

  顾昭蹲在地上,望着展柜里的鼎片。

  幽光中,他仿佛又看见师父在修复室低头擦鼎的模样,听见师父说:"昭昭,有些古物,是要用人命来守的。"

  后台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。

  刀疤刘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刹那,顾昭摸到了西装内袋的唐代铜镜。

  灵脉在掌心跳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