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暗拍风云再起-《残香生玉》

  顾昭单膝压在山田健次腰间,指节因用力泛白。

  后巷的冷雨顺着屋檐滴在他后颈,他却浑然未觉,只盯着山田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截照片——照片边缘卷着焦边,隐约能看见石质祭坛的轮廓,和师父纸条上"北封"二字重叠成刺目的影。

  "别动。"他低喝一声,左手按住山田挣扎的肩膀,右手顺着照片边缘缓缓抽拉。

  山田突然发出闷吼,后颈青筋暴起,破碎玉璋状的疤痕在雨水中泛着青灰。

  顾昭的指尖刚触到照片,山田突然用日语尖叫,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铁板:"祭坛的火会烧穿你们的骨头!"

  顾昭动作一顿。

 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,师父在电话里说"昭儿,别碰带玉璋标记的东西",话音未落就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,再之后是永远占线的忙音。

  此刻山田后颈的疤痕,与记忆里电话那头的碎裂声重叠,他喉间发腥,手指猛地一拽——照片下竟还压着张泛黄的清单,墨迹被雨水晕开,"北封祭坛镇邪鼎三年前交易失败"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他眼眶发烫。

  "师父..."他低唤一声,指腹轻轻抚过"交易失败"四个字。

  三年前师父正是在追查一桩神秘交易时失踪,原来线索一直藏在这里。

  他迅速将清单折成小方块,塞进袖管最里层,那里还缝着师父亲手绣的"昭"字暗纹。

  "顾昭。"

  张子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  顾昭抬头,见他正用手帕擦着指尖,两个保镖已将山田架起。

  山田的短刀还在地上,刀刃的血珠被雨水冲成细流,蜿蜒着流向顾昭脚边。

  "人我带走。"张子昂踢了踢地上的短刀,保镖立刻弯腰捡起,用证物袋装了。

  他目光扫过顾昭攥紧的纸条,又落在他袖管鼓起的位置,突然笑了:"苏家培养的人,要么精于算计,要么狠得下心。

  你不一样。"

  顾昭站起身,拍了拍膝盖的灰:"我是修文物的。"

  "修文物的能让关公面具显灵?"张子昂逼近半步,西装袖口露出苏家特有的缠枝莲纹,"三年前有人在黑市高价收玉璋残片,我查了三个月没头绪。

  今天这日本佬后颈的疤,和当年卷宗里的标记一模一样。"他突然压低声音,"你师父留下的纸条,写的是'速去北封祭坛'吧?"

  顾昭瞳孔微缩。

  张子昂却后退两步,从保镖手里接过伞撑开:"金牙李的人就在附近。

  他这种老狐狸,最恨被人抢了猎物。"他转身要走,又回头补了一句,"那鼎片不是普通古物——苏绾应该和你说过守灵人。"

  话音未落,后巷外传来急促的警笛声。

  顾昭望着张子昂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清单。

  风卷着雨丝扑来,他打了个寒颤,这才想起该去寻苏绾。

  "顾昭!"

  熟悉的女声从剧院侧门传来。

  苏绾撑着黑伞跑过来,发梢沾着雨珠,平时梳得整齐的发髻散了几缕,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。

 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迹,又落在顾昭怀里的黑匣子上,眉头皱成川字:"鼎片呢?"

  "在匣子里。"顾昭把黑匣子往怀里拢了拢,"苏小姐,刚才张子昂说——"

  "先听我说。"苏绾打断他,伞骨在风中发出轻响,"楚云已经通知警方,但金牙李的人比警察快。"她从外套内袋摸出枚铜令牌,表面刻着扭曲的云纹,凑近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,"这是守灵人外门弟子的通行令,能进藏渊市博物馆地下三层的资料库。

  三年前的凶物档案、守灵人行动记录,都在那里。"

  顾昭接过令牌,金属凉意透过掌心直窜到胳膊。

  他想起师父失踪前总在翻《守灵人秘录》残本,书页边缘写满批注:"镇邪鼎,商周礼器,可镇百邪,亦能聚怨。"此刻令牌上的云纹,竟与残本封皮的暗纹如出一辙。

  "你怎么..."

  "没时间解释。"苏绾突然拽住他手腕,伞面被风掀得翻折,"听!"

  引擎轰鸣盖过了警笛。

  顾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剧院正门前的街道上,三辆黑色越野车冲破警戒线,车灯像野兽的眼睛般亮起。

  车门同时打开,六七个戴骷髅面具的人跳下车,肩上扛着短管猎枪,其中一个举着扩音器吼道:"交出鼎片和顾昭!

  饶你们不死!"

  "是金牙李的私兵。"苏绾的指甲掐进顾昭手腕,"他们跟踪了拍卖会的人。"

  顾昭望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,忽然想起方才山田说的"守灵人终将被灵吞噬"。

  他摸了摸袖中清单,又看了看怀里的黑匣子——鼎片里藏着师父失踪的真相,藏着守灵人体系的秘密,更藏着三年来他每个深夜翻找旧物时的执念。

  "跟我来!"他拽着苏绾往剧院后墙跑,雨靴踩过积水溅起水花。

  后墙爬满藤蔓,他弯腰托住苏绾的腰往上送:"踩着我肩膀!"

  苏绾刚翻上墙头,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——一颗子弹擦着顾昭耳际飞过,在墙上留下焦黑的弹孔。

  他咬牙攀上墙头,伸手去拉苏绾,却见她脸色惨白地指着下方:"他们有枪!"

  "往旧货区跑!"顾昭拽着她跃下,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
  两人穿过堆满破木箱的巷子,绕过生锈的汽车残骸,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。

  顾昭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,还有苏绾急促的喘息——她的高跟鞋早不知丢在何处,脚踝上有道血痕,却仍咬着牙跟着他跑。

  "前面!"苏绾突然指向街角,废弃的"昌隆旧货行"招牌在雨中摇晃,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。

  顾昭拽着她冲进去,腐木和旧布料的气味瞬间裹住两人。

  他反手锁上铁门,透过门缝看见追兵的手电筒光在巷口晃动,有人骂骂咧咧:"那小子跑哪去了?"

  苏绾靠着发霉的货架滑坐下去,捂着脚踝倒抽冷气。

  顾昭蹲在她面前,借着手机微光查看伤口:"只是擦破点皮。"他解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,"先歇会儿。"

  雨还在下。

  旧货行里堆着褪色的老木柜、缺腿的藤椅、蒙灰的留声机,最里面有张落满蛛网的木桌,桌上摆着个裂了缝的瓷瓶——顾昭的目光扫过瓷瓶,灵脉突然在眼底流转。

  他看见瓷瓶残缺的纹路里,隐约浮现出"昌隆二十三年"的刻字,还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往瓶里塞什么东西。

  "顾昭?"苏绾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。

  他回头,见她正盯着自己发亮的眼睛。

  雨打在铁皮屋顶上,发出密集的噼啪声。

  顾昭摸了摸袖中清单,又看了看怀里的黑匣子——北封祭坛、镇邪鼎、师父的失踪,所有线索都像乱麻般缠在一起。

  而此刻,旧货行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,只剩雨声还在敲打着生锈的铁皮。

  "他们暂时走了。"顾昭轻声说,"但很快会回来。"

  苏绾扯了扯他的衣袖:"我知道附近有个仓库,能藏人。"她的声音比雨声还轻,"跟我来。"

  顾昭站起身,把黑匣子抱得更紧。

  他跟着苏绾穿过堆着旧家具的货仓,脚下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呻吟。

  黑暗中,某个旧木箱突然发出"咔嗒"一声,像是什么机关被触发。

  顾昭的灵脉再次流转,他看见箱底刻着的八卦图,还有图中心那个熟悉的玉璋标记——和山田后颈的疤痕,和师父纸条上的暗纹,一模一样。

  雨还在下。旧货行外的夜色里,又传来了引擎的轰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