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3章 誓核初现·暗潮再起-《残香生玉》

  驱邪香的灰烬混着月光落在青石板上,淡金色的光痕如活物般顺着门缝钻出去,将三人的气息裹成一团混沌。

  苏绾的指尖还沾着香灰,她望着殿外越来越急的抓挠声,突然反手按住顾昭的肩膀:"我去引开他们,你带着哑僧走。"

  顾昭背着哑僧的脊背一僵。

  老僧人枯瘦的手仍攥着他衣角,体温透过粗布传来,像极了三年前师父失踪那晚,他跪在修复室地上抱着半块残玉哭到抽噎时,那只悄悄搭在他后颈的手。"不行。"他喉结滚动,声音发哑,"你之前为我挡过阴火,这次换我来。"

  苏绾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
  她看见顾昭眼尾还带着方才玄灵膏起效时的薄红,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——像极了他第一次用点化之力修复破损的宋代玉镯时,盯着灵脉纹路的模样。"你知道外面是什么吗?"她的声音压得更低,"是守灵总部的阴骑,专司追缉叛灵者的......"

  "我知道。"顾昭打断她。

  他能听见殿外锁链拖地的刺啦声里,夹杂着类似战马喷鼻的浑浊喘息,可后颈的汗毛却慢慢平复下来。

  哑僧的气音还在他耳边盘旋:"你是魂匣构造师......" 魂匣,他曾在师父留下的《守灵秘录》里见过这个词,说是封存灵界凶物的容器。

  可此刻他望着苏绾紧抿的唇,突然想起昨夜修复那方汉代青铜镜时,镜灵突然开口说的话:"你的手,像极了当年造魂匣的人。"

  "听着。"顾昭把哑僧往上托了托,老僧人在他背上发出极轻的哼声,"你教过我,古物最怕乱了方寸。

  现在我们乱不得。"他指了指殿门侧边的老槐树,"那口废弃古井在树后,我先把哑僧藏进去。

  你用苏家的隐踪术跟着,等我引开阴骑,你再带他走。"

  苏绾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
  她想骂他疯了,可对上他眼底那团灼人的光,突然想起父亲重伤前说过的话:"真正的守灵人,不是靠血脉,是靠愿意为古物、为该护的人,把命垫进去的狠劲。"她松开攥着香囊的手,从腰间摸出枚青玉佩:"这是苏家的护魂玉,贴在哑僧心口。"

  顾昭接过玉佩时,指尖触到苏绾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常年握鉴定刀留下的。

 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云起拍卖预展,苏绾站在聚光灯下鉴定那尊明代鎏金佛像,刀背敲在佛衣褶皱处时,也是这样稳。

  "三息后开门。"他深吸一口气,"你数到十,就往东边跑。"

  苏绾没应声,只是用力点头。

  门闩拉开的瞬间,冷风裹着腐草味灌进来。

  顾昭看见七盏幽蓝灯笼在月光下浮动,灯笼下的影子确实没有脚——那是七匹骨瘦如柴的玄色战马,马背上的"骑士"皮肤泛着青灰,眼眶里燃着两簇鬼火,腰间悬着带血的锁链。

  为首的"骑士"突然转头,鬼火般的眼睛精准锁向顾昭。

  顾昭的心脏狠狠一跳。

  他想起点化古物时看见的灵脉,那些细密如血管的纹路,此刻竟在"骑士"身上浮现——不是血肉的脉,是某种暗沉的、纠缠的......灵脉?

  "就是他!"青灰皮肤的"骑士"开口,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,"魂匣构造师!"

  锁链破空的声响骤然炸响。

  顾昭背着哑僧就地翻滚,锁链擦着他刚才站的位置钉进门板,震得老槐树的枯枝簌簌掉落。

  他的目光扫过树下那口半掩的古井,咬着牙冲向侧边的古钟——那是方才躲进侧殿时,他瞥见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钟,钟身上还刻着"大定三年"的字样。

  "点化!"他在心里低喝。

  熟悉的热流从指尖窜起,眼前的古钟突然褪去锈色,露出底下细密的灵脉纹路。

  那些纹路像活了似的扭动,最终汇聚成一道光链,直冲天灵盖。

 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,他想起修复那半块残玉时也是这样——越残破的古物,激活灵性需要的力量越狠。

  古钟发出第一声嗡鸣时,"骑士"们的鬼火眼明显晃了晃。

  第二声鸣响时,为首的"骑士"突然捂住耳朵,锁链当啷落地。

  第三声——

  "轰!"

  青铜钟剧烈震颤,锈块如暴雨般砸落。

  顾昭感觉耳膜要被震破,可他看见"骑士"们的身影开始虚化,像被风吹散的墨汁。

  苏绾的隐踪术趁机裹住三人,他背着哑僧冲进密林,身后传来"骑士"们愤怒的嘶吼:"追!

  别让魂匣构造师跑了!"

  密林里的潮气漫过脚踝。

  顾昭跑了约莫半里地,确认身后没有脚步声,这才把哑僧轻轻放进灌木丛。

  老僧人闭着眼,呼吸却比之前平稳许多。

  他刚要转身,胸口的玉芯突然发烫——那是师父失踪前塞给他的半块残玉,说是"以后你会懂"。

  玉芯的热度透过衬衫灼烧皮肤。

  顾昭摸出玉芯,月光下,半块残玉上的裂痕突然泛起金光。

  他眼前一黑,再睁眼时,竟站在一座白玉砌成的殿堂里。

  殿堂中央立着块一人高的石碑,碑身刻满他从未见过的古文字。

  碑前站着个穿青袍的男子,背对着他,手持玉简。

  男子的侧影......和他有七分相似。

  "这是......"顾昭下意识伸手,却穿过男子的身体。

  "誓核为灵界之心,"男子的声音响起,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,"魂匣构造师,你当以血为契,以灵为锁......"

  画面突然碎裂。

  顾昭踉跄着扶住树干,玉芯"啪"地掉在地上。

  他弯腰去捡,指尖触到泥土里一片冰凉——是块碎瓷片,沾着暗红的痕迹,像血。

  "顾昭!"

  苏绾的声音从左侧传来。

  顾昭抬头,看见她发梢沾着草屑,右肩的衣服被撕开道口子,露出底下渗血的抓痕。"他们追得太紧。"她喘着气,"我引开了五个,剩下两个......"

  "两个?"顾昭的瞳孔骤缩。

  "不。"苏绾突然按住他的手腕,指尖冷得惊人,"是有一个,不是阴骑。"她摸出怀里的银刀,刀身映出她紧绷的脸,"那女的戴银牌,刻着'誓核监察'。

  她说......"

  "她说顾昭不该拿到灵界之钥。"

  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。

  顾昭转身,看见树影里站着个穿黑衣的女子,腰间悬着块银牌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
  她的眉眼很淡,可眼神像淬了毒的针:"苏小姐的灵纹术,比三年前退步了。"

  苏绾的银刀"嗡"地出鞘。

  顾昭这才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发抖——不是害怕,是愤怒。"你跟踪我三年?"她咬着牙,"当年我父亲镇压凶物时,你也在观星台!"

  黑衣女子没回答,只是抬手。

  顾昭看见她袖口滑出条赤练蛇,蛇信子吐着,正对着苏绾的咽喉。

  "走!"苏绾突然撞向顾昭,"带着哑僧去云起拍卖的地下三层,灵契碑......"

  赤练蛇的嘶鸣盖过她的话音。

  顾昭被撞得踉跄,再抬头时,苏绾已经和黑衣女子缠斗在一起。

  银刀与蛇信子相撞溅出火星,苏绾的灵纹术在她身周亮起淡青色光网,可黑衣女子总能提前半步避开——像是早把她的招式背进了骨头里。

  顾昭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
  他想冲过去帮忙,可怀里的哑僧突然动了动,气音比之前清晰些:"灵契碑......在古寺......"

  古寺?

  顾昭想起哑僧之前说的话,突然福至心灵——云起拍卖的地下三层,其实是座唐代古寺的遗址!

  他背起哑僧,借着密林的掩护往东南方跑。

  身后传来苏绾的闷哼,他攥紧玉芯,喉咙发咸。

  半柱香后,顾昭站在古寺废墟前。

  断壁上爬满青藤,坍塌的佛龛里,半尊佛像的眼睛还望着月亮。

  他把哑僧安置在佛像背后,转身走向大殿废墟。

  "誓核为灵界之心,唯有灵界使者可启......若誓核失守,则魂匣崩毁,万灵失控。"

  顾昭蹲在残碑前,用袖子拂去上面的尘土。

  碑文的刻痕里还沾着些暗褐色的东西,他凑近些闻,是铁锈味——像血渗进石头里,年深日久结成的。

  "原来师父失踪,是因为誓核出了问题......"他低声呢喃。

  师父最后一次给他发消息,是三年前的深夜,只说"去守灵总部取誓核图录",之后便再无音讯。

  他翻遍玉衡轩的每个角落,只找到半块残玉和那本《守灵秘录》,上面用红笔圈着"魂匣构造师"五个字。

  "顾昭已经踏入我们设下的圈套,接下来,就是让他亲眼见证誓核真正的力量。"

  冷笑声从寺外传来。

  顾昭猛地抬头,看见几个穿黑金长袍的人正跨过断墙。

  为首的男子他认识——陆渊,守灵总部最年轻的执法长老,上个月还在云起拍卖的鉴定会上,当众说他修复的明代瓷瓶是赝品。

  "陆长老。"顾昭迅速躲进佛像后的阴影里,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。

  陆渊抬手,身后的属下立刻点燃火把。

  火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:"那小子以为找到残碑就能知道真相?

  可笑。

  他越查,就越会明白......"他的目光扫过顾昭藏身的佛像,突然笑了,"魂匣构造师,该醒了。"

  顾昭屏住呼吸,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石壁。

 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,能听见陆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能听见玉芯在掌心发烫——那热度里,似乎还裹着青袍男子的声音:"以血为契,以灵为锁......"

  誓核究竟是什么?而他,又是否真的准备好承担这一切?

  月光爬上佛像的额头,将顾昭的影子拉得老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