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暗室藏锋现旧誓-《残香生玉》

  禁室内的霉味被突然泛起的幽蓝光芒冲淡了些。

  苏绾的指尖在暗格边缘悬了三秒,像在触碰某种禁忌,最终还是按了下去。

  暗格里的墨玉残片裹着丝绒,她取出来时,丝绒摩擦的窸窣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。

  “这是苏家保存的最后一块。”她将残片递向顾昭,指尖还沾着暗格里的旧尘,“当年分家时,我曾祖父把三块残片分给三个支系,说‘留作警世’。”

  顾昭接过残片的瞬间,掌心传来熟悉的震颤——和他修复过的汉玉、唐瓷不同,这震颤里带着某种血脉般的共鸣。

  他想起师父失踪前那晚,自己在修复室打地铺,迷迷糊糊听见老人对着半块玉呢喃:“守灵人…原来还在。”

  三枚残片在他掌心相触的刹那,整间密室像被投入了夜明珠。

  幽蓝光芒从玉片接缝处渗出,沿着四壁的古玉铭文游走,那些原本静默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,像被风吹动的萤火虫,纷纷飘向房间中央。

  顾昭下意识屏息,点化之力不受控制地翻涌。

  他看见残片内部的灵脉如蛛网般蔓延,断裂处的暗纹在光芒中重新连接,连带着他指尖的皮肤都泛起淡青色的光。

 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——不是修复古物,而是见证古物自己“生长”。

  “玉衡未灭,守灵未终。”

 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头顶炸响。

  顾昭猛地抬头,看见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悬浮在光团中。

  那人身穿褪色的龙纹官服,腰间玉牌刻着“玉衡”二字,面容与苏绾有七分相似——尤其是眼尾那颗朱砂痣。

  “若有一日守无可守,愿以魂镇千年。”

  苏绾的指尖掐进掌心。

  她盯着那道身影,喉结动了动,声音细得像游丝:“这是…我曾祖父的声音。族谱里说他二十岁就病死了,墓碑我还去扫过…”她突然抓住顾昭的手腕,指甲几乎要掐出血,“可他的声音,和我父亲临终前说的话…一模一样。”

  顾昭看着光团里的身影逐渐消散,残片在掌心重新变得温凉。

  他想起师父留下的笔记本里夹着的半张旧报纸,头版标题是“藏渊苏氏退出守灵人体系”,日期正是苏绾曾祖父“病逝”那年。

  “你们苏家没退出。”他握住苏绾发抖的手,“只是换了方式。守灵人需要明面上的清白,所以你们退到暗处,用血脉镇着誓言。”

  话音未落,密室外传来皮靴碾过青石板的声响。

  顾昭的后颈瞬间绷直——这是他修复青铜器时摸到暗锈的感觉,危险像锈斑下的窟窿,正一寸寸裂开。

  “擅闯禁地者,格杀勿论!”

  喝令声混着枪栓拉动的脆响,在走廊里撞出回音。

  影十一瞬间挡在门前,黑衬衫下的枪柄顶得后背鼓起一块。

  他侧头看向苏绾,眼神像淬过冰的刀:“苏小姐,侧门通往后山。”

  苏绾却没动。

  她盯着四壁重新归于静默的古玉铭文,眼尾的红从一点扩散成一片,像被墨汁晕开的朱砂:“我十六岁那年,父亲抱着流血的胸口说‘苏家欠守灵人一句对不起’。苏婉仪说他疯了,可现在…”她突然抓住顾昭的衣襟,指甲刺进他锁骨,“我们真的做错了吗?我们明明想保护家族,为什么反而…”

  “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!”顾昭拽着她往侧门跑,残片在口袋里硌得他生疼。

  影十一已经踹开侧门,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灌进来,却掩不住身后逼近的脚步声。

  “苏绾!”

  苏婉仪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水。

  顾昭回头的瞬间,看见走廊尽头站着个穿香云纱的老妇人,银发梳得一丝不乱,手里的龙头拐杖重重磕在地上:“你竟敢翻苏家的旧账?当年你父亲就是太执着这些疯话才送了命!”

  苏绾的脚步顿了顿。

  顾昭感觉她掌心的汗突然变得黏腻,像是要松开手。

  他咬咬牙,攥着她的手腕往门外带,指甲几乎嵌进她腕骨:“你父亲用命换真相,你要现在放弃?”

  这句话像根针戳破了苏绾眼里的雾气。

 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,却反手扣住他的,跑过影十一身边时喊了句:“保他!”

  影十一没说话,只是把枪塞进顾昭手里。

  三人冲进后山小径的刹那,顾昭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——是苏婉仪摔了什么,还是古玉铭文崩裂?

  他没时间细想,只能跟着影十一的脚步往密林里钻,身后的喊杀声像潮水,正一寸寸漫过松针铺就的小径。

 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耳朵,顾昭摸了摸口袋里的残片。

  它们还在发烫,像藏着团火,要把所有秘密都烧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