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玉衡令启唤旧誓-《残香生玉》

  顾昭掌心的青铜符牌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,那些沿着血管游走的灵脉突然在指尖炸开,金芒顺着他的瞳孔窜出来,像两簇烧红的针尖。

  苏绾攥着他手腕的手在发抖,他能感觉到她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肉里,可此刻所有感官都被符牌牵引着——那些在墓室墙壁上游走的幽蓝灵脉正疯狂汇聚,在两人头顶凝成一道旋转的金柱。

  "这不可能......"苏婉仪的声音突然破了音。

  她身后的暗卫原本还攥着短刃,此刻却像被抽了筋骨似的后退半步,月光下能看见他们喉结剧烈滚动,额角渗出的冷汗在下巴凝成水珠。

  顾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,符牌上的镂空纹路正与他扳指上的残玉共鸣,那些他曾在修复古玉时见过的残缺灵脉,此刻竟在虚空中补全成完整的玉璧光影,将整座墓室照得亮如白昼。

  "玉衡不灭,守灵未终。"

  苍老的声音从金柱里滚出来,像古寺檐角的铜铃被山风撞响。

  苏绾猛地抬头,眼尾的泪痣在金光里忽明忽暗——这声音她听过,在苏家祖祠的旧磁带里,是曾祖父临终前的遗言。

  磁带里的声音总带着浓重的喘息,可此刻却清冽得像刚破冰的泉水:"若有一日魂散,愿以灵归衡。"

  "曾祖父......"苏绾的喉咙发紧。

  她想起父亲重伤时攥着的半块玉牌,想起母亲跪在佛前抄经时颤抖的手,想起苏婉仪总说"守灵人早该埋进历史"时眼底的阴翳。

  原来不是脱离,是隐忍——那些被撕碎的族谱、被烧毁的笔记、被禁止提及的往事,全是为了让这声誓言能在今日重见天日。

  "住口!"苏婉仪突然扬手,七枚银针破空而来。

  顾昭的点化之力在这一刻自动运转,他看见银针飞行的轨迹在视网膜上拉出淡金色的线,像古画里被虫蛀的绢帛,每根针的弱点都清晰得刺眼。

  他旋身将苏绾护在身后,屈指一弹,最前端的银针"叮"地撞在符牌上,反弹回去扎进暗卫肩头。

  那暗卫闷哼一声栽倒,剩下的银针擦着顾昭耳际钉进石壁,在石面上激出火星。

  "影十一!"苏绾喊了一声。

  沉默的护卫早抽出腰间短刀,刀身映着金光泛着冷芒。

  他像道黑色的影子掠过倒地的暗卫,刀尖挑开左侧暗卫的手腕,反手肘击右侧暗卫的喉结,两个动作干净得不带一丝拖泥带水。

  剩下的五个暗卫终于反应过来,成扇形围上来,短刃在月光下划出银弧。

  "走!"影十一的刀磕开两把短刃,侧脸被划开一道血口,"我撑三分钟!"

  顾昭攥紧苏绾的手往洞口跑。

  可刚跑到墓室中央,斜刺里窜出一道身影——是张子昂。

  这个苏家年轻竞拍代表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,右手握着淬毒的匕首,正朝着苏绾后心刺来。

  顾昭的点化之力突然扫过对方的手腕,那些隐藏的骨节脉络在他眼里清晰如修复图:桡骨小头的位置,尺神经的走向,连肌肉纤维的紧绷程度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  他反手扣住张子昂的手腕,指尖精准按在尺神经上,年轻人立刻痛得松手,匕首"当啷"落地。

  "你敢......"张子昂疼得额角青筋直跳。

  "不敢。"顾昭借势一推,张子昂撞在石壁上晕了过去,"但我知道,你比他们更怕疼。"

  洞口的月光突然被车灯照亮。

  顾昭看见影十一的车就停在祖陵外的银杏树下,驾驶座上的司机正拼命按喇叭。

  他拽着苏绾冲出去,影十一的刀光在身后追着,最后一个暗卫的短刃擦过他后背,火辣辣的疼,但他顾不上——直到坐进后座,车门"砰"地关上,司机一脚油门碾过满地落叶,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。

  "顾昭!"苏绾掀开他的衣服,指尖在伤口上悬着不敢碰,"你......"

  "小伤。"顾昭扯过车上的急救包,随便缠了两圈,目光落在掌心的符牌上。

  金芒已经收敛,但符牌表面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,和扳指上的残玉严丝合缝。

  他突然想起师父失踪前最后说的话:"昭儿,等你能看见古物的灵脉全貌,就去祖陵找件东西。"原来这东西不是别的,是延续千年的使命。

  "现在,我也是玉衡的一员了。"苏绾靠在车窗上,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
  她望着车外倒退的山影,月光把她的侧脸切成明暗两半,"曾祖父的誓言里,有我父亲的名字。

  我总以为他是为了所谓的责任送死,原来......"

  "他是为了守诺。"顾昭把符牌和扳指并排放在膝头,晨光已经在天边泛起鱼肚白,"我师父应该也知道这个誓言。

  他失踪前修复的最后一件古物,是块刻着'玉衡'二字的残碑。"

  车子转过山弯,祖陵的影子被抛在身后。

  顾昭从后视镜里瞥见苏婉仪还站在山头上,银发被晨风吹得乱蓬蓬的,像株在石缝里挣扎的老树。

  她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,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晨雾里,才缓缓转身,身影融进渐亮的天色中。

  "前面左转。"司机突然开口,"回玉衡轩?"

  顾昭点头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符牌。

  就在这时,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后视镜——有辆黑色轿车从山道另一侧拐出来,车牌被泥糊得严严实实,在晨雾里像头蛰伏的野兽。

  他正要开口,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是玉衡轩的座机号码。

  "喂?"

  "顾先生,"看店的老张头声音发颤,"您走后,有几个穿墨色衣服的人在门口转了三圈,现在......现在他们往店里搬东西,说是要'借地方说话'。"

  顾昭的瞳孔缩了缩。

  他看向苏绾,对方也正盯着他,眼底翻涌着和他一样的警惕。

  晨雾里,玉衡轩的招牌已经隐约可见,朱红色的"轩"字在晨光中泛着暗哑的光,像被血浸过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