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烟火人间-《诸天从江湖开始》

 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,拂过济州岛的码头。赵安康站在船头,看着岸上渐渐模糊的人影,王二还在挥手,李秀才推了推眼镜,似乎在叮嘱着什么。他笑了笑,转身进了船舱。

  行囊里,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柄陪伴多年的倭刀,还多了一袭月白色的儒袍,一把乌木折扇。这是他特意在登莱城定制的,料子是上好的杭绸,扇面上题着两句诗:“人生忽如寄,寿无金石固。”是他自己写的,笔锋算不上顶尖,却自有一股洒脱之意。

  船行三日,抵达江南。

  踏上苏州码头的那一刻,赵安康深吸了一口气。湿润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桂花香,与济州岛的海腥味截然不同。岸边杨柳依依,画舫在护城河上缓缓漂荡,丝竹之声顺着风飘过来,软语温言,挠得人心头发痒。

  “这位公子,要乘轿吗?”一个穿着青布短打的轿夫上前,脸上堆着憨厚的笑。

  赵安康摇了摇新得的折扇,扇面上的墨迹还带着淡淡的墨香:“不必,我随意走走。”

  他换上了儒袍,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,手里轻摇折扇,慢悠悠地走在苏州的巷弄里。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油亮,两侧的白墙黛瓦爬满了爬山虎,偶尔有几枝桃花从墙内探出来,粉嫩嫩的,像姑娘们羞怯的脸。

  路过一家茶馆,说书先生正讲到《笑傲江湖》,唾沫横飞地说令狐冲如何在梅庄与四友斗艺。赵安康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叫了一壶碧螺春,一碟茴香豆。

  “先生,”他笑着对说书先生拱了拱手,“晚辈请教,这令狐冲,真有那么潇洒?”

  说书先生眼睛一亮,一拍醒木:“那是自然!令狐公子放着恒山掌门不当,偏要和任大小姐浪迹天涯,这等洒脱,世间少有!”

  赵安康抿了口茶,心里却暗道:潇洒?怕也是被逼出来的吧。他想起风清扬在思过崖上的落寞,想起东方不败在黑木崖上的孤绝,忽然觉得,所谓潇洒,或许不过是看透了得失后的无奈。

  正想着,邻桌几个秀才模样的人争论了起来,说的是秦淮河上的花魁苏小小。一个说“苏姑娘才情第一”,一个说“容貌更胜一筹”,争得面红耳赤。

  “几位兄台,”赵安康笑着插了句嘴,“才情容貌,缺一不可,若真要分个高下,不如去秦淮河上亲眼看看?”

  那几个秀才眼睛一亮,纷纷道:“这位兄台说得是!正好今日苏姑娘的画舫会在河上,不如同去?”

  赵安康正有此意,欣然应允。

  傍晚时分,几人结伴往秦淮河去。夕阳将河水染成了金红色,画舫上挂起了灯笼,远远望去,像一串流动的星辰。丝竹声、歌声、笑声,顺着水流淌过来,让人恍惚间忘了身在何处。

  “看,那就是苏小小的‘烟雨楼’!”一个秀才指着远处一艘最大的画舫,语气里满是向往。

  画舫上,一个白衣女子正凭栏而立,青丝如瀑,裙裾飘飘,手中握着一支玉笛,却未吹奏。只是那身影,便如一幅水墨画,淡雅脱俗。

  “果然名不虚传。”赵安康轻声道。他不是来寻花问柳的,只是想看看,这让无数文人骚客魂牵梦绕的秦淮河,究竟有何魅力。

  几人上了一艘稍小的画舫,点了些酒菜,静静看着“烟雨楼”。苏小小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,转过头,对着他们浅浅一笑,如春风拂过,岸边的桃花仿佛都失了颜色。

  “这位兄台,”旁边的秀才碰了碰赵安康的胳膊,“看你的气度,不像寻常读书人,倒像……像江湖人?”

  赵安康笑了笑,扇了扇扇子:“曾在江湖混过几年,现在想做个闲人。”

  “那可巧了,”秀才眼睛一亮,“我等皆是江南贡院的生员,再过几日便要科考。兄台若有兴趣,可随我等去贡院外的书坊转转,那里有不少孤本。”

  赵安康来了兴趣。他虽不是科班出身,但这些年也读了不少书,尤其是经史子集,总觉得与武道中的“道”隐隐相通。

  接下来的几日,他便真的做起了“儒士”。

  跟着秀才们去书坊淘书,在泛黄的书页里寻找古人的智慧;去贡院外看考生们挥斥方遒,听他们谈论家国天下,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少年时,有过那样的热血与憧憬;去寺庙里听高僧讲经,看香客们虔诚地许愿,心里忽然变得平静。

  一日,在虎丘山,恰逢一群文人雅集。有人弹琴,有人作画,有人赋诗。一个白胡子老者指着一池春水,笑道:“谁能为此景赋诗一首,这柄‘听雨’折扇便送他。”

  那折扇是古物,扇骨是象牙的,扇面是唐伯虎的真迹。众人跃跃欲试,却又怕献丑。

  赵安康看着那池春水,岸边的柳树刚抽出新芽,几只鸭子在水里嬉戏,忽然想起了济州岛的海,想起了那些在田里插秧的身影。

  他走上前,接过笔墨,略一沉吟,在宣纸上写下:

  “春江水暖鸭先知,

  海晏河清民自怡。

  何需逐名利,

  一蓑烟雨任平生。”

  字迹算不上工整,却自有一股坦荡之气。老者接过诗稿,眼睛越睁越大,抚着胡须道:“好一个‘海晏河清民自怡’!好一个‘一蓑烟雨任平生’!这位小友,这扇子归你了!”

  赵安康接过折扇,扇了扇,笑道:“晚辈只是有感而发。”

  众人纷纷称赞,有人问他名号,他只说“姓赵,字安康”。从此,江南一带便多了个传说,说有个姓赵的年轻儒士,诗写得好,气度不凡,常来往于秦淮河畔与书坊之间。

  他会在花船上听苏小小唱曲,听她唱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”,然后和她讨论“亡国非女子之过,实乃肉食者鄙”;他会在书坊里和老掌柜讨价还价,为了一本孤本《武经总要》争得面红耳赤,最后各让一步,以一壶好茶成交;他会在街边吃一碗阳春面,辣得直吸气,却觉得比画舫上的山珍海味更有滋味。

  这日,他正在秦淮河畔的一家酒楼里临窗看书,忽然看到楼下一阵骚动。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,正拉扯着一个卖花女,嘴里骂骂咧咧:“小贱人,敢不卖本公子的账?”

  卖花女吓得瑟瑟发抖,怀里的花篮掉在地上,花瓣散落一地。

  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,那公子哥是两江总督的小舅子,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。

  赵安康合上书,慢悠悠地走下楼。

  “这位公子,”他摇着折扇,挡在卖花女身前,“一朵花而已,何必动怒?”

  “哪来的酸儒,敢管本公子的事?”那公子哥斜着眼看他,“识相的赶紧滚开,不然连你一起打!”

  赵安康没动,只是扇尖轻轻一点,点在公子哥的手腕上。公子哥只觉得手腕一麻,手不自觉地松开了。

  “你找死!”公子哥怒吼着,挥拳打了过来。

  赵安康侧身避开,折扇在他身上轻轻一拂,公子哥便觉得脚下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
  “哎呀,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赵安康故作惊讶,“地上滑,走路要小心些才是。”

  周围的人憋不住笑了出来。公子哥又气又急,爬起来想再打,却被他带来的家丁拉住了:“公子,此人出手不凡,我们惹不起,先回去告诉总督大人!”

  公子哥狠狠瞪了赵安康一眼,撂下句“你等着”,灰溜溜地走了。

  卖花女连忙道谢:“多谢公子相救!”

  赵安康笑着摆摆手:“举手之劳。这些花我都买了,送你回家吧。”

  他提着花篮,送卖花女到了家门口。那是一间破旧的小茅屋,里面传来咳嗽声,是卖花女生病的母亲。

  “公子真是好人。”卖花女红着眼圈说。

  赵安康心里一动。他想起济州岛的那些人,想起周遇吉的嘱托,想起黑木崖上的刀光剑影。或许,所谓的“安稳”,不只是有田种,有饭吃,更是在遇到欺负时,有人能站出来说一句“别怕”。

 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,塞给卖花女:“给你母亲治病吧。”

  不等卖花女推辞,他转身便走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儒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路,带着淡淡的花香。

  回到酒楼,他点了一壶酒,自斟自饮。窗外,秦淮河的夜色正浓,画舫上的灯火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。

  他忽然明白,自己为什么喜欢江南了。

  这里有刀光剑影之外的烟火气,有杀戮之外的生机。在这里,他不是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武者,只是一个可以看雨、听风、读诗、救人的赵安康。

  “小二,”他喊道,“再来一盘茴香豆!”

  或许,人生不必非要追求什么先天境界,不必非要背负什么重担。能在这烟火人间,做些想做的事,护些该护的人,便已足够。

  他拿起那柄“听雨”折扇,扇面上唐伯虎的山水仿佛活了过来,与济州岛的海、江南的河、虎丘的春,在他眼前交织成一幅画。

  赵安康笑了,举起酒杯,敬这人间,敬这烟火,也敬自己。

  之后的日子,他依旧在江南流连。有时是儒士打扮,在书坊与老掌柜论道;有时换上布衣,在田间帮老农插秧;有时登上画舫,听苏小小唱新谱的曲。

  偶尔,他会坐船回济州岛看看。王二告诉他,岛上的马驹长大了,李秀才说今年的粮食够吃三年了,孩子们已经能背出《三字经》了。他听着,笑着,心里暖暖的。

  有人问他,江湖上五岳并派大会闹得沸沸扬扬,左冷禅被岳不群用辟邪剑法暗算,岳不群又被仪琳一剑刺死,最后令狐冲当了盟主,却又辞了去,你怎么不去看看?

  赵安康只是笑笑,扇了扇扇子:“江湖事,江湖了。我这里,挺好。”

  他知道,自己的江湖,早已变了。不再是打打杀杀,而是秦淮河的水,江南的雨,济州岛的田,和那些他想守护的笑脸。

  这日,苏小小的画舫上举办诗会,邀请了他。月色如水,洒在河面上,苏小小吹奏起了《平沙落雁》,笛声悠扬,仿佛能涤荡人心。

  赵安康听得入了迷,忽然有了提笔的冲动。

  他接过笔墨,在扇面上写下:

  “儒袍非我愿,

  刀剑亦非途。

  唯愿烟火处,

  岁岁皆平安。”

  写完,他放下笔,看着窗外的月色,心里一片宁静。

  或许,这就是最好的结局。没有先天,没有称霸,只有平安。于他,于济州岛的人,于这江南的百姓,皆是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