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两点五十分，省委三号会议室。
这间会议室的格局，本身就是一幅无声的权力地图。巨大的椭圆形红木会议桌，光可鉴人，倒映着天花板上沉稳的吊灯，也倒映着一张张或严肃、或淡然、或精明的面孔。
林望提前五分钟到达，他是与会者中级别最低的，理应如此。他没有选择靠前的位置，而是在椭圆桌的末端，一个不那么起眼的地方坐下。这个位置，能将所有人的表情和他们头顶上那些五光十色的标签，尽收眼底。
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。空气中混合着上等茶叶的清香、红木的沉郁，还有一种独属于权力场域的，名为“紧张”的无形气味。
左手边，是以省发改委钱主任为核心的一圈人。钱主任五十多岁，皮肤是常年下基层晒出的古铜色，鬓角斑白，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色夹克，与周围西装革履的干部们格格不入。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，眉头拧成一个川字，他头顶上那枚岩石般顽固的[固执]标签异常醒目，旁边还萦绕着一圈深灰色的[历史负罪感]。他的手指粗大，指甲缝里似乎还带着洗不净的泥土，此刻正用力地捏着一支笔，仿佛捏着一个时代的重量。
右手边，则是另一番景象。省经信委的孙博士和他带领的“少壮派”们，形成了一个散发着精英气息的圈子。孙博士大概四十出头，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手边放着最新款的平板电脑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。他头顶的[傲慢]标签，是刺目的亮金色，如同他手腕上那块名表反射出的光芒，旁边还跟着一个几乎凝成实质的[唯我独尊]。他不时与身边同样年轻的下属低声交谈几句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，对周遭一切都不以为然的微笑。
“维稳派”与“激进派”，泾渭分明，像两块互斥的磁铁，在会议桌的两端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气场。
而散布在他们之间的，是财政厅、交通厅等部门的负责人。他们大多神情中立，头顶上飘着清一色的[观望]和[谨慎]，像一群准备观看斗兽表演，又不想被鲜血溅到的观众。
林望的目光，最终落在了主位上。周良宇书记正端着茶杯，轻轻吹着浮沫，眼神平静地扫视全场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头顶上的标签更是如同一片深邃的夜空，干净得让人心悸。林望知道，这不是没有情绪，而是这位省委一把手已经能将所有的情绪波动，都完美地隐藏在海平面之下。
三点整，周良宇放下了茶杯，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。
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。
“同志们，今天请大家来，议题只有一个，就是我省下一步的经济转型之路，到底该怎么走。”周良宇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“发改委和经信委，前期都做了大量的工作，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思路。今天不念稿子，不走形式，都敞开来说说，把问题摆到桌面上来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发改委的钱主任就放下了笔。
“书记，各位，我先说两句。”钱主任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像是被工厂的煤灰打磨过，“我们去下面几个老工业城市调研，情况，比报表上写的更严重。红星钢厂三万职工，现在一半人轮岗，说是轮岗，其实就是待业。机器一停，几万个家庭的手停口停。这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，是民生问题，是稳定问题。我坚决反对用所谓‘休克疗法’，一刀切地关停并转。我们不能为了一个漂亮的Gdp增速，就让共和国的长子们，一夜之间，老无所依！”
他说话时，拳头无意识地攥紧，头顶的[固执]标签，光芒大盛。
孙博士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，虽然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，却格外刺耳。
他扶了扶眼镜，甚至没有去看钱主任，而是将目光投向周良宇：“书记，我理解钱主任的担忧和情怀。但是，市场经济不相信眼泪。用宝贵的财政资金去补贴那些本就应该被淘汰的落后产能，无异于用金子去填一个沙坑，这是对全省人民的不负责任。我们测算过，只要我们集中全部资源，在省会打造一个世界级的‘科技岛’，五年内，就能再造一个本省的经济体量。到时候，我们有的是钱，有的是岗位，还怕解决不了那点历史遗留问题？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里那份精英的傲慢显露无遗：“我们不能因为几棵枯死的树，就放弃整片森林的未来。当断不断，反受其乱。”
“孙博士，你说的轻巧！”钱主任猛地一拍桌子，茶杯里的水都震了出来，“那些工人不是‘枯死的树’，他们是人！是为这个省奉献了一辈子的人！”
“钱主任，请注意你的情绪。我们是在讨论宏观战略，不是在开忆苦思甜会。”孙博士慢条斯理地回应，眼神里却满是[轻蔑]。
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。两派人马的标签，[愤怒]、[不屑]、[鄙夷]、[同情]，交织碰撞，像一场无声的烟花秀。
那些[观望]的厅长们，一个个眼观鼻，鼻观心，生怕引火烧身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僵局中，周良宇再次开口了，他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像一把精准的锤子，敲在了最关键的节点上。
“好了，两边的观点都很鲜明，也很有代表性。”他环视一圈，目光最后落在了会议桌末端的林望身上，“办公厅综合处的林望同志，前段时间也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。小林，你也谈谈你的看法。”
唰——
一瞬间，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了林望身上。
那些目光，像探照灯一样，带着审视、带着好奇、带着轻蔑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林望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，他甚至能看到孙博士头顶的[傲慢]标签旁边，又冒出了一个[看笑话]的新标签。
林望站起身，对着主席位的周良宇和会议桌两边的众人，微微躬身。
他没有立刻开口，而是沉默了足足三秒钟。
这三秒钟，让会议室里本就紧张的气氛，变得更加凝重。所有人都想看看，这个被书记点名的年轻人，到底要说些什么。是要附和钱主任，还是要去捧孙博士？
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，林望终于开口了，他的声音清朗而平稳，没有丝毫的怯场。
“各位领导，在谈我的看法之前，我想先请教一个问题。”
他环视全场，目光在钱主任和孙博士脸上一掠而过，最后定格在会议桌的中央。
“一位在老工业区下了岗，靠领微薄补贴过日子的老工人，和他一个名校毕业，留在省城高新区拿着高薪的孙子，他们俩的未来……”
林望在这里，故意停顿了一下，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然后，他一字一句，清晰地问道：
“是矛盾的吗？”
话音落下，整个三号会议室，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这个问题，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瞬间激起千层浪。它没有站队，没有倾向，却一下子跳出了“保过去”还是“奔未来”的二元对立，直击在场所有人内心最深处。
钱主任猛地抬起头，那双因固执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，第一次露出了[错愕]和[深思]的神色。他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孙博士嘴角的微笑僵住了，他习惯了用数据和模型碾压对手，却从未想过，有人会用这样一个看似简单，却又无比宏大的哲学问题来开场。他头顶的[傲慢]标签剧烈地闪烁了一下，旁边浮现出一丝[恼怒]，仿佛自己的节奏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彻底打乱了。
而那些原本[观望]的厅长们，此刻也都坐直了身体，眼神里的[看热闹]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浓厚的[兴趣]和[探究]。
主位上，周良宇书记依旧面无表情，但林望眼角的余光，却清晰地捕捉到，在那片深邃如夜空的标签图谱深处，有一颗名为[赞许]的星星，悄然亮起，转瞬即逝。
这间会议室的格局，本身就是一幅无声的权力地图。巨大的椭圆形红木会议桌，光可鉴人，倒映着天花板上沉稳的吊灯，也倒映着一张张或严肃、或淡然、或精明的面孔。
林望提前五分钟到达，他是与会者中级别最低的，理应如此。他没有选择靠前的位置，而是在椭圆桌的末端，一个不那么起眼的地方坐下。这个位置，能将所有人的表情和他们头顶上那些五光十色的标签，尽收眼底。
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。空气中混合着上等茶叶的清香、红木的沉郁，还有一种独属于权力场域的，名为“紧张”的无形气味。
左手边，是以省发改委钱主任为核心的一圈人。钱主任五十多岁，皮肤是常年下基层晒出的古铜色，鬓角斑白，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色夹克，与周围西装革履的干部们格格不入。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，眉头拧成一个川字，他头顶上那枚岩石般顽固的[固执]标签异常醒目，旁边还萦绕着一圈深灰色的[历史负罪感]。他的手指粗大，指甲缝里似乎还带着洗不净的泥土，此刻正用力地捏着一支笔，仿佛捏着一个时代的重量。
右手边，则是另一番景象。省经信委的孙博士和他带领的“少壮派”们，形成了一个散发着精英气息的圈子。孙博士大概四十出头，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手边放着最新款的平板电脑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。他头顶的[傲慢]标签，是刺目的亮金色，如同他手腕上那块名表反射出的光芒，旁边还跟着一个几乎凝成实质的[唯我独尊]。他不时与身边同样年轻的下属低声交谈几句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，对周遭一切都不以为然的微笑。
“维稳派”与“激进派”，泾渭分明，像两块互斥的磁铁，在会议桌的两端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气场。
而散布在他们之间的，是财政厅、交通厅等部门的负责人。他们大多神情中立，头顶上飘着清一色的[观望]和[谨慎]，像一群准备观看斗兽表演，又不想被鲜血溅到的观众。
林望的目光，最终落在了主位上。周良宇书记正端着茶杯，轻轻吹着浮沫，眼神平静地扫视全场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头顶上的标签更是如同一片深邃的夜空，干净得让人心悸。林望知道，这不是没有情绪，而是这位省委一把手已经能将所有的情绪波动，都完美地隐藏在海平面之下。
三点整，周良宇放下了茶杯，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。
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。
“同志们，今天请大家来，议题只有一个，就是我省下一步的经济转型之路，到底该怎么走。”周良宇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“发改委和经信委，前期都做了大量的工作，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思路。今天不念稿子，不走形式，都敞开来说说，把问题摆到桌面上来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发改委的钱主任就放下了笔。
“书记，各位，我先说两句。”钱主任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像是被工厂的煤灰打磨过，“我们去下面几个老工业城市调研，情况，比报表上写的更严重。红星钢厂三万职工，现在一半人轮岗，说是轮岗，其实就是待业。机器一停，几万个家庭的手停口停。这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，是民生问题，是稳定问题。我坚决反对用所谓‘休克疗法’，一刀切地关停并转。我们不能为了一个漂亮的Gdp增速，就让共和国的长子们，一夜之间，老无所依！”
他说话时，拳头无意识地攥紧，头顶的[固执]标签，光芒大盛。
孙博士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，虽然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，却格外刺耳。
他扶了扶眼镜，甚至没有去看钱主任，而是将目光投向周良宇：“书记，我理解钱主任的担忧和情怀。但是，市场经济不相信眼泪。用宝贵的财政资金去补贴那些本就应该被淘汰的落后产能，无异于用金子去填一个沙坑，这是对全省人民的不负责任。我们测算过，只要我们集中全部资源，在省会打造一个世界级的‘科技岛’，五年内，就能再造一个本省的经济体量。到时候，我们有的是钱，有的是岗位，还怕解决不了那点历史遗留问题？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里那份精英的傲慢显露无遗：“我们不能因为几棵枯死的树，就放弃整片森林的未来。当断不断，反受其乱。”
“孙博士，你说的轻巧！”钱主任猛地一拍桌子，茶杯里的水都震了出来，“那些工人不是‘枯死的树’，他们是人！是为这个省奉献了一辈子的人！”
“钱主任，请注意你的情绪。我们是在讨论宏观战略，不是在开忆苦思甜会。”孙博士慢条斯理地回应，眼神里却满是[轻蔑]。
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。两派人马的标签，[愤怒]、[不屑]、[鄙夷]、[同情]，交织碰撞，像一场无声的烟花秀。
那些[观望]的厅长们，一个个眼观鼻，鼻观心，生怕引火烧身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僵局中，周良宇再次开口了，他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像一把精准的锤子，敲在了最关键的节点上。
“好了，两边的观点都很鲜明，也很有代表性。”他环视一圈，目光最后落在了会议桌末端的林望身上，“办公厅综合处的林望同志，前段时间也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。小林，你也谈谈你的看法。”
唰——
一瞬间，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了林望身上。
那些目光，像探照灯一样，带着审视、带着好奇、带着轻蔑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林望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，他甚至能看到孙博士头顶的[傲慢]标签旁边，又冒出了一个[看笑话]的新标签。
林望站起身，对着主席位的周良宇和会议桌两边的众人，微微躬身。
他没有立刻开口，而是沉默了足足三秒钟。
这三秒钟，让会议室里本就紧张的气氛，变得更加凝重。所有人都想看看，这个被书记点名的年轻人，到底要说些什么。是要附和钱主任，还是要去捧孙博士？
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，林望终于开口了，他的声音清朗而平稳，没有丝毫的怯场。
“各位领导，在谈我的看法之前，我想先请教一个问题。”
他环视全场，目光在钱主任和孙博士脸上一掠而过，最后定格在会议桌的中央。
“一位在老工业区下了岗，靠领微薄补贴过日子的老工人，和他一个名校毕业，留在省城高新区拿着高薪的孙子，他们俩的未来……”
林望在这里，故意停顿了一下，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然后，他一字一句，清晰地问道：
“是矛盾的吗？”
话音落下，整个三号会议室，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这个问题，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瞬间激起千层浪。它没有站队，没有倾向，却一下子跳出了“保过去”还是“奔未来”的二元对立，直击在场所有人内心最深处。
钱主任猛地抬起头，那双因固执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，第一次露出了[错愕]和[深思]的神色。他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孙博士嘴角的微笑僵住了，他习惯了用数据和模型碾压对手，却从未想过，有人会用这样一个看似简单，却又无比宏大的哲学问题来开场。他头顶的[傲慢]标签剧烈地闪烁了一下，旁边浮现出一丝[恼怒]，仿佛自己的节奏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彻底打乱了。
而那些原本[观望]的厅长们，此刻也都坐直了身体，眼神里的[看热闹]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浓厚的[兴趣]和[探究]。
主位上，周良宇书记依旧面无表情，但林望眼角的余光，却清晰地捕捉到，在那片深邃如夜空的标签图谱深处，有一颗名为[赞许]的星星，悄然亮起，转瞬即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