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 槐树下的毒舌-《五旬悍妇:靠骂人在饥荒年代续命》

  风雪像发了疯的野马群,在屯口那片空旷的野地里肆意践踏、嘶鸣。卷起的雪沫子混着冻硬的土坷垃,劈头盖脸地砸下来,打得人脸皮生疼,眼睛都睁不开。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,只有屯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,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孤鬼,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着皴裂的树干,发出“嘎吱嘎吱”令人牙酸的呻吟。

  就在这棵老槐树虬结盘绕、冻得发黑的树根后面,紧贴着背风的那一面,缩着两个裹得严严实实、像两个臃肿棉球的身影。是刘寡妇刘巧嘴和她那个宝贝疙瘩闺女刘美玉。娘俩像两只冻僵的鹌鹑,紧紧挤在一起,抄着手,缩着脖子,只露出两双滴溜溜乱转、冒着精光的眼睛,死死盯着风雪弥漫的屯口方向。

  风雪太大,迷得人睁不开眼。但刚才那场“生离死别”的大戏,她们可是看了个囫囵个儿!看得真真亮亮!看得心花怒放!看得牙根子都痒痒!

  柳眉那贱蹄子!穿着那件半旧不新的军绿棉大衣,围着那条扎眼的红围巾,辫梢上那两根红头绳在风雪里一跳一跳,像两簇勾魂的鬼火!她扑在王六子那傻狍子怀里,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!肝肠寸断!嘴里“六子”“六子”地叫着,什么“对不起”“被逼的”“身不由己”“领导骚扰”“动手动脚”“不敢睡觉”“门闩插三道”“要去地区告状”那套词儿,一套一套的!比唱戏的还溜!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!感天动地!听得人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!

  再看王六子那傻狍子!佝偻着个背,冻得跟个三孙子似的!那张驴脸上,先是震惊!后是愤怒!再是心疼!最后那眼神!啧啧啧!简直像被灌了迷魂汤!被柳眉那几滴猫尿糊住了心窍!烧得他五迷三道!魂儿都飞了!二话不说!拉着那贱蹄子就往李家新屋跑!那急吼吼的劲儿!像赶着去投胎!

  没过多久!两人又跟头把式地从院里冲出来!顶着刀子似的风雪!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屯口这棵老槐树底下挪!柳眉那贱蹄子!手里紧紧攥着个啥玩意儿?黑乎乎的!看不清!像是钱?!王六子那傻狍子!!缩着脖子!像个忠心的老狗!一路护送!送到槐树底下!两人又在那儿拉拉扯扯!依依不舍!柳眉那贱蹄子!还一步三回头!泪眼婆娑!嘴里喊着“等我回来”“报答你”呸!糊弄鬼呢!!

  最后!柳眉那贱蹄子!像只受惊的兔子!一头扎进风雪弥漫的旷野里!眨眼就没了影儿!只剩下王六子那傻狍子!像个被抽了魂儿的木头橛子!杵在老槐树下!顶着刀子风!冒着烟儿泡雪!傻愣愣地望着那贱蹄子消失的方向!一动不动!跟个冰雕似的!

  “噗嗤——!”

  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锥子一样的嗤笑声!猛地从刘美玉那涂了厚厚蛤蜊油的嘴唇里挤了出来!带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鄙夷和……一种看耍猴般的……快意!

  “瞅瞅!瞅瞅!”

  “老李家那小六子!”

  “啧啧啧!”

  “真真是……”

  “狗改不了吃屎!”

  “记吃不记打的憨货!”

  “榆木疙瘩脑袋!”

  “不开窍的玩意儿!”

  “上回!”

  “让那柳眉!”

  “骗得裤衩子都不剩!”

  “粮票!白衬衫!”

  “喂了白眼狼!”

  “这才消停几天?”

  “好了伤疤忘了疼!”

  “那贱蹄子!”

  “掉几滴猫尿!”

  “编几句瞎话!”

  “说啥领导骚扰!”

  “不敢睡觉!”

  “门闩插三道!”

  “要去地区告状!”

  “屁!”

  “糊弄鬼呢?”

  “她柳眉!”

  “是啥好鸟?”

  “在文工团!”

  “指不定!”

  “咋巴结领导呢!”

  “还骚扰她?”

  “呸!”

  “美得她冒泡!”

  “那骚劲儿!”

  “不骚扰别人就不错了!”

  “也就王六子!”

  “那傻狍子!”

  “缺心眼儿的玩意儿!”

  “信她这套鬼话!”

  “还巴巴地!”

  “领回家!”

  “拿钱!”

  “送她走!”

  “瞅瞅!”

  “刚才!”

  “手里攥的!”

  “肯定是钱!”

  “八毛?一块?”

  “顶天了!”

  “那傻狍子!”

  “攒点钱!”

  “容易吗?”

  “又喂了狗了!”

  “活该!”

  “让人当猴耍!”

  “当傻子糊弄!”

  “烂泥扶不上墙!”

  “没出息到家了!”

  刘美玉尖利刻薄的声音,像一把把淬了冰碴子的小刀子,在呼啸的风雪中“嗖嗖”地飞!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的倒钩!狠狠扎在空气里!也扎在刘寡妇那颗被嫉妒和怨毒烧得滚烫的心上!

  刘寡妇一双眼睛,死死盯着风雪中王六子那尊僵硬的“冰雕”,沟壑纵横的老脸上,肌肉剧烈地抽搐着!像一块被冻裂的树皮!她枯瘦的手,死死攥着破棉袄的衣襟,指关节捏得发白!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像破风箱漏气似的抽气声!一双眼睛里,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快意!

  “哼!”刘寡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极其冰冷、淬着剧毒的鼻音!嘴角,极其恶毒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!

  “该!”

  “活该!”

  “老李家!”

  “就没一个好东西!”

  “老的!”

  “是母老虎!”

  “护犊子!”

  “不讲理!”

  “小的!”

  “是傻狍子!”

  “缺心眼!”

  “让人骗!”

  “该着!”

  “破财!”

  “该着!”

  “倒霉!”

  “那点钱!”

  “喂了柳眉那骚狐狸!”

  “正好!”

  “省得!”

  “那傻狍子!”

  “再嘚瑟!”

  “再倒腾!”

  “再挖社会主义墙角!”

  “再搞资本主义尾巴!”

  “呸!”

  “烂泥坑里的癞蛤蟆!”

  “还想蹦跶上天?”

  “做梦!”

  “摔死他!”

  “摔得他!”

  “粉身碎骨!”

  “骨头渣子都不剩!”

  她枯瘦的手,无意识地摩挲着冻得发麻的脸颊,一双眼睛里,那点恶毒的快意,像毒草一样疯狂滋长!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王六子发现被骗后那副如丧考妣、哭爹喊娘的惨样!看到了李凤兰那张老脸气得铁青、浑身哆嗦的狼狈相!看到了老李家那点刚攒起来的热乎气儿,被这盆冰水兜头浇灭的凄惨景象!痛快!真他娘的痛快!

  风雪更大了。像无数条白色的巨蟒,在天地间疯狂扭动、嘶吼!卷起的雪粒子,像砂纸一样刮着老槐树皴裂的树皮!也刮着树根后那两张写满恶毒和快意的脸!

  刘美玉缩了缩脖子,冻得直跺脚,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:“这鬼天儿!冻死个人了!娘!咱回吧!看那傻狍子杵在那儿喝西北风有啥意思!冻成冰棍才好呢!”

  刘寡妇一双眼睛,最后扫了一眼风雪中那个依旧僵立不动、像尊冰雕似的佝偻背影。嘴角,那丝淬了剧毒的狞笑,更深了。她枯瘦的手,狠狠裹紧了破棉袄,声音带着一股子寒气:

  “走!”

  “回屋!”

  “猫冬!”

  “等着!”

  “看老李家!”

  “那场!”

  “好戏!”

  “咋收场!”

  娘俩像两只偷了腥的猫,,缩着脖子,顶着刀子似的风雪,深一脚浅一脚地,朝着自家那扇歪歪扭扭、透着死寂的破院门,狼狈地挪去。风雪卷起她们的破棉袄下摆,像两面肮脏的破旗,在灰蒙蒙的天地间,猎猎作响。那恶毒的咒骂和幸灾乐祸的快意,像无形的毒雾,悄然弥漫在风雪中,也悄然渗进了李家新屋那看似平静的院墙里。

  老槐树下。

  王六子。

  依旧僵立着。

  像一尊真正的冰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