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 渡劫-《牧羊的绝户》

  刘阳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颓废了,可这段时间以来,他时常看着窗外发呆。

  厂里机械的轰鸣声,忙忙碌碌的工人,排队装货的卡车,他出现了幻觉。

  慢慢的失了神,一阵指头的刺痛,他才从幻觉中走出来。

  他接上一支烟,继续站着,不断的循环着。

  连续多年的时间里,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,没有目标没有规划没有动力。

  他虽然心理上仍然充斥着无法摆脱的压力和焦虑。

  但就是找不到一点努力的希望和方向。

  而且总有那么无数个一瞬间,他什么都不想要了。

  也不想待在这个熟悉得让他窒息的地方,继续重复着这种迷茫交错的日子。

  每天在无尽的内耗之中消磨着无辜的时间。

  可他又清醒的知道,他无路可逃。

  他自己选择的路,是没有资格喊疼的,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。

  走到路的尽头没有路的时候,才能拐弯,否则就辜负和背叛了他这一路的坚持和辛苦。

  他清楚的知道,他的糟糕,哪里都使不上力气。

  也没有了以前蓄势待发的勇气。

  人生最低谷的时候,大概就是这样构成的。

  他心里明白想要什么,却没有自行修复的能力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直在坠落。

  距离他想要的一切越来越远,又没有重拳反击的能力。

  就连平日里支撑他的那点信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  人在迷茫到无可救药的时候,内心会变得越来越不坚定和脆弱。

  会不停地质疑自己的能力和品行。

  会质疑自己选择的方向是否正确,甚至会武断的否定他之前所有的努力。

  这段时间,他就一直处在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恶性循环之中。

  明明知道不能再继续颓废下去,但就是没有跌倒了再爬起来的魄力。

  事是人间事,人是人间人。

  虽然早就明白人活着就得随机应变的面对现实。

  可还是躲不过生活的各种倾轧和不可预料,走着走着就迷路了,然后就不知所措了。

  回想跌跌撞撞走过的这些年,他经常会有找不到方向的时候。

  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能,或者说是深恶痛绝的失望。

  虽然以前遇到过挫败和创伤,他都能很快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状态积极面对。

  那时候的他相信生活到处是生机勃勃,不怕重头再来。

  顾虑没有这么多,压力没有这么大。

  单凭着一颗勇敢无畏的心,他就克服很多计划之外的困难。

  可是生活和人心一样变幻莫测,生活没有按照计划中的每一步向前行进。

  他也忘了当初的自己是为什么出发,要去向哪里,得到什么遇见谁,会遇到多大的事。

  回忆过去是像是在卖惨,展望未来像是在做梦。

  说起现状又是深陷迷局,心里装满了无奈和烦恼。

  除了逃避和退缩,就是找理由搪塞他自己的无能。

  曾经的勇敢早已成为成熟路上的祭祀品。

  以前擅长的东西也不是很擅长了,甚至于那些一直让他感到骄傲的东西,也在慢慢的消失。

  说实话,他鄙视这样自甘堕落的自己。

  时不时就想着彻底的放弃自己,过一种不用为难自己的生活。

  但又不甘心早早向这个现实多变的世界举手投降。

  生活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冒险。

  既不会按照预定的路线前进,也没有固定的模式,不过是勇敢的人先上路。

  不得不承认,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。

  遇到问题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避。

  站在清醒与麻木的边缘,不能堕落也不能解脱。

  他还得继续挣扎,还得继续努力,还得继续拖着自己疲惫不堪的人生向前行进。

  也许日子过着过着就会有答案,也许努力走着走着就会有着落。

  反正在过去的坎坎坷坷里失去了太多的勇敢和好运,已经没有什么怕失去的东西了。

  只有用不死不休的心态继续往前走。

  想法虽然好,但是一想到这次的坎坷,他就不寒而栗。

  银行还有二百万的贷款,机械设备,再加上原材料,这一下就让他损失惨重。

  半个月后,他终于走出了房间,身边陪着的只有鲁娟,还有母亲不断的问候。

  其他的人都像消失了一样,没有了踪影!

  刘阳站在厂子的废墟里,以前亮眼的机器,如今变成了锈迹斑斑的废铁。

  他面色憔悴,两只眼睛深陷,就连走路都摇摇晃晃。

  鲁娟想搀扶,但总被刘阳推开。

  刘阳抚摸着这些铁疙瘩,他一阵一阵的心疼。

  出来之后,他就坐在废墟里,呆呆的坐着。

  鲁娟看着丈夫,心疼的擦着眼泪,一直陪着。

  这时候,他接到了银行的电话,这当然不是好事!

  是催还贷款的,银行只能锦上添花,不会雪中送炭的。

  刘阳无力的说:

  “贷款还没到,我会想办法的!”

  他现在的解释是无用的,这些资本家根本不会相信。

  刘阳索性不解释了,他挂断了电话。

 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黑,在鲁娟的搀扶下,两个人才回到屋里。

  这件事以后,刘阳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患难夫妻。

  鲁娟不仅像他一样承受着巨大压力,而且还要时时的关照着自己。

  给他说宽心话,给他做饭,他走到哪里,鲁娟就跟到哪里。

  甚至在刘阳特别烦躁的时候,无意的向鲁娟发火的时候,鲁娟也默默的承受着。

  以前在晚上睡觉的时候,刘阳总是抱着鲁娟睡觉。

  这不只是肉体的需要,而是寻找一种可靠的依托。

  这段时间,如果没有鲁娟,他说不定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了。

 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,鲁娟已经睡了,刘阳还在黑暗中醒着。

  他心情烦躁,越睡越清醒,他坐起来穿好衣服,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床上。

  点燃一支烟,不停的抽着,烦乱中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。

  这时,睡觉的妻子轻声的说:

  “你睡一会,这样身体会垮的!”

  刘阳转过头,在微亮中,他看到鲁娟的眼睛看着他,看来鲁娟也没有睡着。

  刘阳哀叹了一声,又沉默了!

  鲁娟理解丈夫的烦躁,知道这件事落在谁头上,都特别的难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