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 底牌-《轮回乐园:无瑕律者》

  “复仇女神”被封印形成的结晶仍在地面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波动,但没有人顾得上去处理它。因为所有人的目光,都惊恐地投向了行政区方向的天际线。

  那里,并非涌来更多的机械大军,而是出现了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景象:天空本身,正在被一种粘稠的、仿佛活物般的黑暗所侵蚀。这黑暗并非简单的缺乏光线,它像是在蠕动、在蔓延,所过之处,连废墟的轮廓都被模糊、吞噬。一种低沉的、仿佛亿万生灵哀嚎的嗡鸣声,由远及近,如同实质性的压力,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。

  “能量读数…无法解析!这…这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或能量攻击!”凯尔在指挥中心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,“它像是在…改写现实的基本规则!是‘虚无’的本体…或者至少是它更大的一部分…被吸引过来了!”

  失去了“复仇女神”的约束,再加上爱莉希雅连续动用强大力量如同黑夜中的灯塔,那个潜伏在行政区深处的、真正的恐怖存在,终于不再满足于投射力量,而是亲自…或者说,以其存在的方式,向着第七区覆盖而来!

  “协同净化场”的光芒在这片蔓延的黑暗面前,如同风中的残烛,剧烈摇曳,范围被不断压缩。网络中的净化塔一座接一座地过载、爆炸!

  刚刚燃起的希望,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取代。这已经不是战争,而是…天灾。是生命面对宇宙终极虚无时的渺小与无力。

  爱莉希雅拄着长弓,勉强站立。她的呼吸紊乱,脸色苍白得吓人,周身原本璀璨的无瑕之光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。连续对抗“虚无之卵”和“复仇女神”,尤其是最后那倾注了净化与剥离意志的一箭,几乎掏空了她的力量储备。她能感觉到,本源都在微微震颤,需要时间恢复。

  而眼前的黑暗,不会给她这个时间。

  “顾问小姐!”琪克斯冲到她身边,扶住她摇晃的身体,眼中满是决绝,“我们掩护您撤退!乘坐最快的载具,离开第七区!只要您还在,就还有希望!”

  “不行哦。”爱莉希雅轻轻摇头,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,她看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,粉色眼眸中倒映着逼近的终极恐惧,但深处却有一种奇异的、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我要是走了,这片黑暗会吞噬掉这里的一切,然后…它会继续扩散。它已经‘看’到我了,不会放过我的。”

  她尝试再次举起弓,指尖光芒闪烁了几下,却连一支最基础的光矢都无法稳定凝聚。身体的透支已经到了极限。

 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——

  那台与“遗光会”联系的终端,再次发出了急促的、不同于以往的优先级通讯请求!这一次,甚至是全息投影通讯!

  琪克斯立刻接通。

  一道模糊的、似乎由无数流动数据构成的人形轮廓出现在投影中,依旧看不清面容,但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。

  “守望者?”琪克斯急切地问。

  “情况超出最坏预期。” “守望者”的电子音语速加快,失去了平日的绝对平稳,“‘核心沉默区’的平衡已被彻底打破。‘门’正在失控性开启。你们面对的,是‘门’后本质的极小一部分外溢。”

  “我们该怎么办?”

  “常规手段无效。第七区陷落已成为定局,预计剩余时间…不超过15分钟。” “守望者”冰冷地宣判,“唯一方案:执行‘火种协议’。”

  “什么协议?”

  “我们会为‘无瑕’持有者开启一条临时的、单向的量子跃迁通道。坐标指向我方安全据点,‘方舟’。” 投影中射出一道光线,在爱莉希雅手腕上形成一个不起眼的银色手环,“这是信标也是稳定器。通道只能维持个体传输,能量仅够一次。这是…最后的撤离方案。”

  只能带走一个人!

 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。这意味着,除了爱莉希雅,第七区的所有人都将被留下,面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。

  “不!”爱莉希雅斩钉截铁地拒绝,她试图站直身体,眼神锐利地看向投影,“要么一起走,要么,我留下。”

  “逻辑错误。” “守望者”毫无感情地反驳,“你的生存优先级最高。你是目前已知唯一能正面抗衡并封印‘虚无’衍生体的个体。你的价值,超越一个幸存者据点,甚至超越我们‘遗光会’自身。感情用事会导致文明火种的彻底熄灭。这是最优解。”

  残酷的、冰冷的、却无法反驳的逻辑。

  琪克斯看着爱莉希雅,眼中含泪,却露出了一个无比复杂的、混合着悲伤、释然和决绝的笑容:“顾问小姐…不,爱莉希雅。他…他们说得对。”

  她紧紧握住爱莉希雅冰冷的手:“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。你带来了希望,让我们知道人类还能战斗,还能守护。但现在…是该我们守护你的时候了。你是最后的‘光’,你不能在这里熄灭。”

  泰克斯不知何时苏醒,被人搀扶着走来,他虚弱却坚定地说:“走吧,顾问小姐。替我们…多看看未来的世界。”

  “幽灵”、“哨兵”…所有还能行动的人,都围了过来。他们的眼中没有怨恨,没有对死亡的恐惧,只有一种为守护最后希望而献身的壮烈。

  “走吧。”

  “一定要活下去。”

  “连同我们的份一起…”

  爱莉希雅看着这一张张视死如归的脸,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。她经历过无数离别,但每一次,都同样刻骨铭心。

  “……真是的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哽咽,却努力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“…总是要把最艰难的选择…留给我呢…”

  她抬起头,看向那片已经逼近第七区边缘、连光线都开始扭曲消失的绝对黑暗。她能感觉到,那里面充斥着最纯粹的“否定”,对存在、对生命、对意义的一切否定。

  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。她没有去碰触那个传送手环,而是缓缓抬起手,将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无瑕之光,注入了指尖一枚缓缓浮现的、异常凝实和璀璨的水晶花瓣中。

  这枚花瓣,与她之前留下的任何一枚都不同,它蕴含着一种…“规则”层面的祝福与守护。

  她将这片花瓣,轻轻按在了琪克斯的掌心。

  “琪克斯小姐,这个…请你拿好。”爱莉希雅的声音变得空灵而遥远,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,“它会…保护你们。虽然可能无法完全抵挡,但…它会为你们争取到…最后一刻的‘奇迹’也说不定哦?”

  她没有解释这“奇迹”是什么,只是深深地看了所有人一眼,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。

  然后,她毅然转身,面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。她手腕上的银色手环亮起微光,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扭曲不定的光门在她身后缓缓打开——那是“遗光会”开启的逃生通道。

  但爱莉希雅并没有迈入光门。

  她反而向前踏出一步,将手中那柄长弓横于身前。她闭上双眼,周身原本黯淡的光芒,开始以一种燃烧般的方式,不顾一切地重新闪耀起来!她在透支!她在压榨自己最后的本源!

  “爱莉希雅!你要做什么?!”琪克斯惊呼。

  爱莉希雅回过头,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熟悉、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壮烈的、属于她本人的、极致绚烂的笑容。

  “我呀…”

  “可是很贪心的呢…”

  “既想看到未来的世界…”

  “也舍不得…现在的大家哦~”

  她转回头,直面黑暗,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遍死寂的废墟:

  “所以…”

  “在离开之前…”

  “至少…”

  “要送给这些不懂礼貌的‘客人’…”

  “一份…”

  “足够‘响亮’的…”

  “告别礼物’才行呀!?”

  话音落下的瞬间,她燃烧自我所凝聚的全部光芒,并未化作箭矢,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一般,以她为中心,向着前方汹涌而来的黑暗,轰然扩散!这不是攻击,而是…一次极致的、毫无保留的…“存在”本身的宣言!

  光芒与黑暗,再次对撞!

  但这一次,规模远超以往!

  整个天地,被割裂成纯粹的光与极致的暗!

  在这极致的光暗冲突中,爱莉希雅的身影,被身后那稳定下来的光门彻底吸入,消失不见。

  她留下了最后的礼物,也带走了第七区所有人最后的希望与…无尽的牵挂。

  而那枚她留下的水晶花瓣,在琪克斯掌心,散发着温暖而坚定的微光,如同风暴中最后的不灭灯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