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2章 老灶余温,双影同行-《科技创途:林骁的非凡之路》

  林骁把最后一块劈好的柴塞进灶膛时,火星“噼啪”溅在青砖上,留下细碎的黑痕。灶台上的粗瓷碗里,山楂酱还冒着热气,母亲正用父亲留下的那把木勺,一点点往碗里舀小米粥,动作慢得像在数米粒。

  “娘,粥要凉了。”林骁蹲在灶前,往火里添了根细柴。火光映着他鬓角的白发,和母亲的银丝在昏暗中缠成一团。

  母亲没应声,只是把木勺放进碗里,轻轻搅动。粥面上的山楂酱晕开,像朵暗红色的花。“你爹以前总说,山楂酱得用砂锅熬,火不能急,得像喂孩子似的,一点点哄着出味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灶膛里的火。

  林骁“嗯”了一声,往灶膛里又推了推柴。这口老灶是爷爷年轻时砌的,烟筒早就熏得漆黑,灶台上的瓷砖裂了好几道缝,用水泥糊了又糊。父亲在世时总说要拆了重砌,却直到走也没来得及。如今母亲每天都要围着这灶转,仿佛里面藏着父亲的影子,添柴、拉风箱、搅粥,动作熟得像刻在骨子里。

  “你看这灶沿,”母亲忽然指着灶台边缘凸起的一块,“你爹当年跟人打赌,说能单手把这花岗岩灶台劈出个缺口,结果斧头滑了,砸出这么个疙瘩。他还嘴硬,说‘这样端碗不烫手’。”她用手摸了摸那块凸起,指腹蹭过粗糙的石面,像在抚摸一块珍贵的玉。

  林骁望着那块疙瘩,忽然想起小时候,父亲总把他架在脖子上,在灶台前转圈。他的下巴磕在父亲头顶,能闻到灶膛里松木的清香,还有父亲汗衫上的皂角味。那时母亲就在旁边笑,说“小心把孩子摔了”,手里的锅铲“当当”敲着铁锅,声音脆得像铃铛。

  “前儿夜里,我梦见你爹了。”母亲把粥碗往灶台上推了推,碗沿磕出轻微的响声,“他就蹲在这灶前,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,正往灶里塞柴。我问他‘咋不说话’,他就笑,露出那颗缺了角的牙。”

  林骁往灶里添了根柴,火苗蹿高,映亮了母亲眼角的泪。“他是想您了。”他说。其实他昨晚也梦到了父亲,梦里父亲正用那把豁了口的斧头劈柴,木屑飞得满脸都是,却笑得比谁都欢。

  “可不是嘛。”母亲拿起木勺,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,慢慢嚼着,“他走的前一天,还在这灶上炖了只老母鸡,说给我补身子。结果鸡刚炖好,他就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。

  林骁赶紧递过水杯,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在火光中缩成一团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。父亲走后的这五年,母亲的背一天比一天弯,记性也差了,却唯独对父亲的事记得分毫不差——他爱喝的茶要搁多少茶叶,他劈柴时习惯先在木头上划道印,甚至他生气时会皱起左边的眉头,这些细节母亲都像刻在心上。

  “灶膛该清了。”林骁转移话题,拿起铁铲往灶膛里掏灰。灰烬是灰白色的,带着余温,里面混着些没烧透的木炭。他忽然摸到一块硬物,掏出来一看,是半块烧焦的木牌,上面刻着个模糊的“福”字——那是父亲去年春节时,用桃木削的,说“挂在灶上,保一家平安”,结果不小心掉进了灶膛。

  “还在呢。”母亲接过木牌,用围裙擦了擦上面的灰,“你爹手笨,刻个福字都歪歪扭扭,却宝贝得不行,天天瞅着它乐。”她把木牌放在灶台上,正对着烟囱的出口,“就放这,让他远远就能看见。”

  外面的风穿过窗棂,发出“呜呜”的响。林骁往灶里添了根粗柴,火光稳定下来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时而交叠,时而分开,像小时候父亲牵着他的手,在月光下走夜路。

  “骁儿,”母亲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点犹豫,“过几日,你陪我去趟后山呗?你爹埋骨的地方,该除除草了。”

  林骁心里一酸。母亲腿脚不好,这几年很少上山,每次提起父亲,总要绕个弯子。他知道,她不是不想去,是怕触景伤情,更怕自己爬不动山,让儿子担心。

  “明儿就去。”林骁说,“我去借辆轮椅,推您上去。山顶的风大,我把您那件驼绒袄带上。”

  母亲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像两朵绽开的菊花:“傻小子,轮椅哪能推上后山的坡?我自己能走,慢是慢点,总能到。”她顿了顿,望着灶膛里的火,“你爹最见不得我娇气,要是看见我坐轮椅,准得瞪眼睛。”

  林骁没再反驳。他知道,母亲说的“能走”,是想和父亲“一起走”——走得慢些没关系,只要方向一致,踩着他当年的脚印,总能在那棵老松树下,遇见那个叼着烟袋、等着她的老头子。

  夜深了,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,只剩一堆暗红的炭火。母亲把山楂酱碗放进碗柜,那是父亲做的碗柜,门板上还留着他用指甲刻的记号,记录着林骁从小到大的身高。“明儿早点起,带上你爹爱吃的酱肘子,他总说山上的野风刮得慌,得吃点荤的才抗冻。”

  “嗯。”林骁应着,往灶膛里加了最后一根柴,“娘,您去睡吧,我把这儿收拾好。”

  母亲站起身,扶着灶台慢慢往外挪。走到门口时,她回头望了一眼灶台上的半块木牌,又望了望灶膛里的炭火,轻声说:“你爹准在梦里等着呢,等咱娘俩给他送好吃的。”

  林骁望着母亲的背影,看着她扶着墙,一步一步挪向里屋,像一片被风吹得摇晃的叶子。他低头看了看灶膛里的炭火,那点暗红的光,仿佛是父亲从另一个世界递过来的眼神,温暖,且坚定。

  他拿起抹布,仔细擦着灶台,把母亲没喝完的粥倒进父亲生前用的粗瓷碗里——那碗沿缺了个口,是父亲年轻时跟人抢着喝粥,被勺子磕的。碗里的粥还温着,山楂酱在上面浮着,像朵不会谢的花。

 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,洒在地上,画出一道长长的光带。林骁仿佛看见,父亲正站在光带的尽头,手里拿着那把豁了口的斧头,笑着朝他们招手。而母亲的脚步,正一点点靠近,慢,却从未停下。

  这或许就是岁月最好的模样:老灶余温未散,牵挂的人就在前方,哪怕走得慢些,只要彼此的影子还能在月光下重叠,就不算孤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