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5章 淬火迷途-《穿越成朱棣,反对分封直言要造反》

  皇帝的旨意如同一道催命符,重重压在了格物院和太医院头上。

  “全力攻关淬火柔化工艺,限期半月!”

  口谕传到格物院时,刘三正对着一炉刚刚因为淬火不当而炸裂的熟铁胚发呆。飞溅的铁屑和腾起的白烟尚未散尽,匠人们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沮丧。听到太监尖利的嗓音宣读着那不容置疑的命令,以及那短短的“半月”期限,刘三只觉得眼前一黑,一股腥甜涌上喉头,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。

  半个月?莫说是改进淬火工艺,就是要系统地将现有的各种淬火方法重新验证一遍,时间都远远不够!这分明是…

  但他不敢抱怨,更不能流露丝毫抵触。陛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,这道旨意与其说是命令,不如说是最后通牒。完不成,之前所说的“陪葬”,恐怕就要成为血淋淋的现实。

  “臣…领旨。”刘三跪在地上,声音干涩,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。

  送走传旨太监,格物院上下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工匠、学徒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刘三,那眼神里充满了茫然、恐惧,还有一丝微弱的、几乎被绝望淹没的期待。

  刘三站起身,深吸了一口满是煤烟和金属腥气的空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。他走到院子中央,目光扫过一张张灰扑扑、带着倦容的脸。

  “都听到了?”他的声音努力保持镇定,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陛下给了我们方向!‘火淬’、‘钢性烈需柔’!这是…这是李院使…或许是天佑我格物院,给出的启示!”

  他必须给这些人一点希望,哪怕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。

  “从今日起,所有人分成三班,炉火不能熄!把所有古籍里记载的、民间传闻的、能想到的所有关于淬火、退火、正火的方法,全都给我一试!用水、用油、用盐卤、用尿、用药汤!不同的火候,不同的烧炼时间,不同的冷却速度!记录!每一次都给我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!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差异,也不能放过!”

  命令下达,格物院如同一个被强行注入兴奋剂的垂死之人,再次疯狂地运转起来。炉火燃得更旺,风箱拉得呼呼作响,各种稀奇古怪的淬火介质被不断搬入院中,空气中弥漫着铁腥、油臭和各种草药、矿物混合的怪异气味。

 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期待,而每一次的结果,却大多是失望。

  “刘院判!三号炉,桐油淬火,钢胚表面硬脆,内部绵软,一锤就裂!” “院判!五号炉,尝试了太医提供的‘五毒药液’淬火,钢胚色泽发乌,韧性稍增,但强度大跌,不堪用!” “院判!七号炉,反复锻打后高温入尿淬之…气味刺鼻,钢胚易锈,性能并无显着改善…” “院判!古籍所载‘地泉冷萃’之法试了,效果还不如寻常井水…”

  失败,失败,还是失败。

  时间一天天过去,堆积的废料越来越多,匠人们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密,刘三嘴上的燎泡起了一串又一串。他们像是在一片无尽的迷雾中盲目冲撞,偶尔看到一点似是而非的光亮,扑过去却发现只是磷火,转瞬即逝。

  太医院那边同样焦头烂额。太医们被要求从故纸堆里寻找可能用于“柔化钢材”的古方奇药,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要求。一群精于人体经络、药性温寒的医者,如今却要对着《五金志》、《熬波图》乃至一些荒诞不经的方士笔记绞尽脑汁,提出来的方子不是药性猛烈可能损及铁胚,就是成本高昂得不切实际,送到格物院一试,大多也是泥牛入海,毫无成效。

  压力与恐惧与日俱增。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,正在一寸寸落下。

  东宫偏殿。 朱棣每日依旧会来,但他的“维护”变得越来越敷衍和粗暴。大量精纯的龙血精气不再用于温养那残破的结晶网络,而是如同探针般,蛮横地在李时珍的经脉和意识深处扫荡,试图再次逼出一点有用的信息。

  那日得到的碎片化回应,如同在他干渴的心田滴入了一滴甘露,非但没能解渴,反而彻底激发了他更深层的贪婪与焦灼。他确信李时珍必然知道更多!那超越时代的见识,绝不止于这点模糊的提示!

  “告诉朕!究竟用什么淬?火候如何?‘柔’到底何解?!”低沉而充满胁迫的声音一次次在李时珍耳边响起,如同魔咒。

  然而,寒玉榻上,再无任何回应。那日的“开口”仿佛真的耗尽了最后一点本源,三颗结晶体的裂纹在朱棣粗暴的“探索”下,甚至有了微微扩大的趋势,光芒黯淡至虚无。无论朱棣如何催动龙气威逼,甚至再次以格物院和太医院的性命相挟,李时珍都如同彻底死去了一般,毫无反应。

  这种沉默,让朱棣的怒火日益炽盛。他感觉自己在对着一座宝山,却找不到入口,这种抓狂的感觉几乎让他发疯。看向李时珍的目光,也从审视探究,逐渐变得冰冷而不耐烦。

  废物!难道真的没用了?那留着还有何用?!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便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蔓延。

  冷宫。 “呵呵呵…”老者听着中年人的最新汇报,发出愉悦的低笑,“淬火柔化?病急乱投医!朱棣真是昏了头了,竟指望从那些医书和土法里找出炼钢的秘诀?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”

  他抿了一口茶,悠然道:“不过,这样也好。让他把最后的人力和资源都浪费在这种毫无希望的试错上。格物院和太医院如今已是怨声载道,人心惶惶了吧?”

  “正是。”阴影中的中年人答道,“格物院废料堆积如山,刘三数次欲求见陛下陈情,皆被挡回。太医院几位院判亦是愁眉不展,私下多有怨言,认为此举荒诞,有违医道本心。”

  “怨言好,怨言好啊。”老者点头,“继续盯着。必要时…可以再给他们添一把火。比如,让咱们的人,‘无意中’透露一些看似有效实则谬误的‘古方’给那些太医,或者‘建议’格物院尝试一些极易导致炉毁人伤的危险方法…总之,要让他们的失败,看起来更惨烈一些。”

  “属下明白。”

  期限,转眼已过去十天。 格物院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。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劳作和巨大的心理压力,让工匠们身心俱疲,事故开始频发。一名年轻学徒在尝试用烈酒淬火时,操作不当引发爆燃,虽经抢救保住性命,但面部和手臂严重烧伤,惨状令人不忍目睹。

  这场事故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本就紧绷的神经。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在院内蔓延,有人开始偷偷哭泣,有人则变得麻木呆滞。

  刘三看着这一切,心如刀绞。他知道,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就算最后期限到了,陛下要问罪,他也必须去争一争!至少,要为这些拼尽全力的工匠们,争一线生机!

  他整理好这十天来所有的试验记录,厚厚一摞,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数百次失败的尝试和各种数据。他抱着这摞沉甸甸的、浸满了汗水和失望的纸卷,不顾一切地冲向皇宫,求见陛下。

  他跪在乾清宫外冰冷的石阶上,等了足足两个时辰,才被太监引入。

  朱棣正在批阅奏折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国库空虚的报表、各地矿脉开采不利的奏报、朝中官员隐晦劝谏的本章…每一份都像是一把刀子,戳在他的心窝上。看到刘三抱着那摞废纸进来,他眼皮都未抬一下。

  “陛下!”刘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将手中的记录高高举起,声音嘶哑,带着哭腔,“臣无能!辜负圣恩!十日来,格物院上下竭尽全力,尝试淬火之法凡三百四十七次,耗铁料无数,皆…皆未得显着之效!此乃所有记录,请陛下御览!非是臣等不尽心,实是…实是此道艰难,非半月之功可成啊!求陛下…宽限些时日!再给格物院一个机会吧!”

  他将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
  朱棣终于抬起头,目光冰冷地扫过刘三和他手中那摞记录,却没有去接。他沉默了片刻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
  “三百四十七次…”朱棣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,“也就是说,失败了三百四十七次。”

  刘三浑身一颤,不敢抬头。

  “朕,给了你们方向。”朱棣缓缓站起身,一步步走到刘三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“而你们,用了十天时间,用了朕无数的钱粮,只告诉朕…不行?”

  “陛下!非是臣等…”

  “闭嘴!”朱棣猛地一声厉喝,如同炸雷般在殿中响起,吓得刘三浑身一抖,后面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。

  “艰难?朕不知道艰难吗?!”朱棣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暴戾之气,“朕要的是结果!是能用的钢!是能打的兵器!不是你这堆废纸和借口!”

  他猛地一脚踢散刘三高举的那摞记录,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,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失败描述,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和可笑。

  “朕再给你们最后五天!”朱棣指着刘三的鼻子,眼神凶狠如饿狼,“五天之内,若再拿不出像样的进展,证明这‘淬火柔化’之路可行…哼,刘三,你就带着你格物院上下,一起去诏狱里,慢慢研究你们的‘失败’吧!”

  “至于太医院…”朱棣冷哼一声,“一群废物,连个方子都找不出来,留着也是浪费朕的米粮!”

  刘三如遭雷击,瘫软在地,面色惨白如纸,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  “滚出去!”朱棣厌恶地挥挥手。

  两名侍卫上前,将失魂落魄的刘三拖出了大殿。

  朱棣喘着粗气,胸中的怒火与失望几乎要炸开。他目光阴沉地扫过满地狼藉的记录,最终,那冰冷的视线投向了东宫的方向。

  都是那个废物!给的什么狗屁提示!浪费朕的时间!耗费朕的心力!

  或许…真的该彻底放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