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梓陌怀揣着那份沉甸甸的、写满了数十个名字的名单，正心情复杂地沿着铺满青石板、洒落着稀疏冬日阳光的宫道往外走，脑子里还在疯狂计算着需要多少鸡蛋面粉才能喂饱这满朝“饿狼”，忽然，身后传来一声如同闷雷般粗犷、中气十足的呼喊：
“苏小友！留步！苏小友——稍等片刻！”
这声音极具穿透力，震得道旁枯枝上的寒霜似乎都簌簌欲落。苏梓陌闻声回头，只见身后不远处，那位刚才在朝堂上怒发冲冠、猛撕丞相的程将军程将军，正迈着虎步，龙行虎般地快速追了上来。他身材魁梧，即使穿着厚重的朝服，也能感受到那衣袍下蕴藏的爆炸性力量，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散去的怒意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豪爽和急切。
几步之间，程将军便已来到苏梓陌面前，带起一阵微寒的风。他停下脚步，哈哈一笑，声若洪钟，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就想拍向苏梓陌的肩膀，但在半空中似乎想起对方并非自己军中那些皮糙肉厚的糙汉子，又硬生生收了回去，改为搓了搓手，脸上堆起一个在他看来十分“和蔼可亲”但实际上颇具压迫感的笑容。
“苏小友，走得可真快！俺老程差点没追上！”程将军笑着说道，语气热络，“俺说，苏小友啊，你看，你这‘王霸和气小队’队长，可是陛下亲封的，领的是军中的职衔，虽说你这小队……呃，特别了点，但说到底，咱也算都是武将这旮沓的了！以后在这圣都里，咱们就是一拨的，得互相照应不是？”
他凑近了些，压低了些嗓门，但那音量依旧能让方圆十步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：“俺老程看你小子对胃口！朝堂上那番话，说得那老狐狸脸都绿了，痛快！俺就喜欢你这样的！怎么样，赏个脸，现在就跟俺回府上去，俺府里藏着好几坛子陛下赏赐的御酒，醇香着呢！咱哥俩好好喝一顿，不醉不归，也好好交个朋友！”
苏梓陌看着程将军那热情洋溢、甚至带着点“谄媚”的笑容，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。这位程将军性格直率可爱，虽是猛将，却并无太多心机，比朝堂上那些笑里藏刀的文官们可爱多了。他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，拱手道：“程将军厚爱，梓陌荣幸之至。能与程将军这样的豪杰交朋友，是梓陌求之不得的好事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：“不过，程将军，这酒今日恐怕是喝不成了。实在抱歉，您也听到了，陛下刚吩咐下来，我得赶紧去准备明日献给太上皇的寿礼。时间紧迫，一刻也耽误不得。若是误了明日的大事，陛下怪罪下来，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。这酒，能否改日？改日必定登门叨扰，与将军痛饮三百杯！”
程将军一听，粗黑的眉毛挑了挑，脸上好奇之色更浓，那双铜铃大眼里闪烁着如同孩童般纯粹的好奇光芒：“哦？准备礼物？俺老程刚才就好奇了，苏老弟你这礼物到底是个啥稀罕物事？还得提前一天准备，甚至还得根据人数多少来定大小？这可真是闻所未闻！快，给俺老程透露透露些许？俺保证不往外说！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两只大手兴奋地搓来搓去，那模样，活像一个看到了新奇玩具的大孩子，与他那威猛的外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。
苏梓陌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，神秘地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：“程将军，非是梓陌故意卖关子，实乃是……天机不可泄露也！现在说出来，明日可就失了惊喜了。您啊，就安心等到明日宴上，自然便知分晓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带着一丝狡黠，看着程将军，慢悠悠地说道：“不过嘛……程将军您这次特意叫住我，恐怕不单单是为了与梓陌称兄道弟、请我喝酒，或者满足一下好奇心，问问礼物这等‘小事’吧？”
程将军被说中心事，那张黑脸上竟然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尴尬和赧然，他嘿嘿干笑了两声，大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钢针般的虬髯：“嘿嘿……这个……苏老弟果然慧眼如炬，文武双全，俺老程这点心思，根本瞒不过你。”
他叹了口气，表情变得有些苦恼和真诚：“俺老程是个粗人，舞刀弄枪、上阵杀敌还在行，可这挑选礼物，尤其是给太上皇他老人家挑选寿礼，可真是难死俺了！上次在御书房，听苏老弟你跟陛下分析得头头是道，俺就觉得你小子在这方面肯定是个行家！所以……俺这不就……就厚着脸皮，过来虚心请教你来了嘛！还望苏老弟不吝赐教，帮俺老程拿个主意！俺实在是没辙了！”
看着一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，为了送礼物的事情如此低声下气、虚心求教，甚至显得有些“卑微”，苏梓陌心中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感动。他爽朗一笑，道：“程将军言重了！什么请教不请教的，这等小事，何必如此客气？咱们边走边谈如何？我也正好要出宫去采买些东西。”
“好好好！边走边谈！边走边谈！”程将军闻言大喜，连忙点头，如同得到了老师允许的小学生，立刻乖乖地跟在苏梓陌身后半步的位置，一副虚心受教、认真听讲的模样。
两人并排沿着长长的宫道，向着皇城外的方向走去。冬日的阳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，一挺拔一魁梧，组合看起来有些奇特却又异常和谐。
苏梓陌整理了一下思绪，缓缓开口，声音清晰而平和：“程将军，其实这送礼之道，说难也难，说简单也简单。归根结底，无非是两点：其一，是要看收礼之人真正需要什么；其二，如果收礼之人什么都不缺，那便要依据其人的性情、喜好、过往经历来抉择，送上一份能投其所好、让其心生欢喜的礼物。”
他回想起御书房的情景，继续说道：“我记得上次，程将军您似乎提过，想送一柄宝剑予太上皇作为寿礼？”
程将军连忙点头：“对对对！俺觉得宝剑能彰显太上皇当年的英武！”
苏梓陌微微一笑：“此想法本身并无大错，但需看是谁送。在御书房时，我等商议的是陛下该送何礼。陛下与太上皇，首先是君臣，其次是父子。陛下若赠剑，其含义或许会被解读过于锐利，甚至隐含其他意味，故而被否决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看向程将军，目光诚恳：“但若是程将军您来送，那意义便截然不同了！将军您当年是与太上皇、还有当今陛下一起在尸山血海中并肩拼杀出来的，是真正同生共死、情同手足的袍泽兄弟！那份在硝烟弥漫、剑拔弩张的战场上淬炼出的情谊，绝非寻常君臣、父子关系可比。想必那时，程将军您定然是意气风发，有万夫不当之勇，一马当先，披荆斩棘，与太上皇和陛下默契配合，方才打下了如今大唐这铁桶般的江山社稷吧？一柄宝剑，对您而言，对太上皇而言，代表的不是杀伐，而是那段共同浴血、生死与共的峥嵘岁月，是男人之间最厚重的情义与纪念！”
这一番话，如同钥匙般，瞬间打开了程将军记忆的闸门和情感的洪流。
“苏小友！留步！苏小友——稍等片刻！”
这声音极具穿透力，震得道旁枯枝上的寒霜似乎都簌簌欲落。苏梓陌闻声回头，只见身后不远处，那位刚才在朝堂上怒发冲冠、猛撕丞相的程将军程将军，正迈着虎步，龙行虎般地快速追了上来。他身材魁梧，即使穿着厚重的朝服，也能感受到那衣袍下蕴藏的爆炸性力量，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散去的怒意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豪爽和急切。
几步之间，程将军便已来到苏梓陌面前，带起一阵微寒的风。他停下脚步，哈哈一笑，声若洪钟，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就想拍向苏梓陌的肩膀，但在半空中似乎想起对方并非自己军中那些皮糙肉厚的糙汉子，又硬生生收了回去，改为搓了搓手，脸上堆起一个在他看来十分“和蔼可亲”但实际上颇具压迫感的笑容。
“苏小友，走得可真快！俺老程差点没追上！”程将军笑着说道，语气热络，“俺说，苏小友啊，你看，你这‘王霸和气小队’队长，可是陛下亲封的，领的是军中的职衔，虽说你这小队……呃，特别了点，但说到底，咱也算都是武将这旮沓的了！以后在这圣都里，咱们就是一拨的，得互相照应不是？”
他凑近了些，压低了些嗓门，但那音量依旧能让方圆十步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：“俺老程看你小子对胃口！朝堂上那番话，说得那老狐狸脸都绿了，痛快！俺就喜欢你这样的！怎么样，赏个脸，现在就跟俺回府上去，俺府里藏着好几坛子陛下赏赐的御酒，醇香着呢！咱哥俩好好喝一顿，不醉不归，也好好交个朋友！”
苏梓陌看着程将军那热情洋溢、甚至带着点“谄媚”的笑容，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。这位程将军性格直率可爱，虽是猛将，却并无太多心机，比朝堂上那些笑里藏刀的文官们可爱多了。他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，拱手道：“程将军厚爱，梓陌荣幸之至。能与程将军这样的豪杰交朋友，是梓陌求之不得的好事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：“不过，程将军，这酒今日恐怕是喝不成了。实在抱歉，您也听到了，陛下刚吩咐下来，我得赶紧去准备明日献给太上皇的寿礼。时间紧迫，一刻也耽误不得。若是误了明日的大事，陛下怪罪下来，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。这酒，能否改日？改日必定登门叨扰，与将军痛饮三百杯！”
程将军一听，粗黑的眉毛挑了挑，脸上好奇之色更浓，那双铜铃大眼里闪烁着如同孩童般纯粹的好奇光芒：“哦？准备礼物？俺老程刚才就好奇了，苏老弟你这礼物到底是个啥稀罕物事？还得提前一天准备，甚至还得根据人数多少来定大小？这可真是闻所未闻！快，给俺老程透露透露些许？俺保证不往外说！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两只大手兴奋地搓来搓去，那模样，活像一个看到了新奇玩具的大孩子，与他那威猛的外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。
苏梓陌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，神秘地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：“程将军，非是梓陌故意卖关子，实乃是……天机不可泄露也！现在说出来，明日可就失了惊喜了。您啊，就安心等到明日宴上，自然便知分晓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带着一丝狡黠，看着程将军，慢悠悠地说道：“不过嘛……程将军您这次特意叫住我，恐怕不单单是为了与梓陌称兄道弟、请我喝酒，或者满足一下好奇心，问问礼物这等‘小事’吧？”
程将军被说中心事，那张黑脸上竟然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尴尬和赧然，他嘿嘿干笑了两声，大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钢针般的虬髯：“嘿嘿……这个……苏老弟果然慧眼如炬，文武双全，俺老程这点心思，根本瞒不过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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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梓陌整理了一下思绪，缓缓开口，声音清晰而平和：“程将军，其实这送礼之道，说难也难，说简单也简单。归根结底，无非是两点：其一，是要看收礼之人真正需要什么；其二，如果收礼之人什么都不缺，那便要依据其人的性情、喜好、过往经历来抉择，送上一份能投其所好、让其心生欢喜的礼物。”
他回想起御书房的情景，继续说道：“我记得上次，程将军您似乎提过，想送一柄宝剑予太上皇作为寿礼？”
程将军连忙点头：“对对对！俺觉得宝剑能彰显太上皇当年的英武！”
苏梓陌微微一笑：“此想法本身并无大错，但需看是谁送。在御书房时，我等商议的是陛下该送何礼。陛下与太上皇，首先是君臣，其次是父子。陛下若赠剑，其含义或许会被解读过于锐利，甚至隐含其他意味，故而被否决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看向程将军，目光诚恳：“但若是程将军您来送，那意义便截然不同了！将军您当年是与太上皇、还有当今陛下一起在尸山血海中并肩拼杀出来的，是真正同生共死、情同手足的袍泽兄弟！那份在硝烟弥漫、剑拔弩张的战场上淬炼出的情谊，绝非寻常君臣、父子关系可比。想必那时，程将军您定然是意气风发，有万夫不当之勇，一马当先，披荆斩棘，与太上皇和陛下默契配合，方才打下了如今大唐这铁桶般的江山社稷吧？一柄宝剑，对您而言，对太上皇而言，代表的不是杀伐，而是那段共同浴血、生死与共的峥嵘岁月，是男人之间最厚重的情义与纪念！”
这一番话，如同钥匙般，瞬间打开了程将军记忆的闸门和情感的洪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