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8章 进入密道-《东南亚军阀混战》

  最后一次与追兵的交火声还在耳畔嗡嗡作响,硝烟混合着血腥气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。陆小龙半拖半抱着一名腿部中弹的队员,几乎是滚进了那道狭窄、被茂密藤蔓掩盖的岩石缝隙。身后,扎图用最后几块炸药和手榴弹设置的诡雷接二连三地炸响,沉闷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,夹杂着敌人惊恐的喊叫和杂乱的枪声。这短暂的混乱,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最后几秒钟。

  “快!进去!”岩迈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,他守在缝隙入口内侧,一手端着打空了弹匣、枪管烫得冒烟的步枪当烧火棍使,另一只手粗暴地将每一个踉跄冲进来的人往里推搡。他的脸上全是黑灰和凝固的血痂,眼神却像濒死的困兽,燃烧着最后一点凶悍的光。

  陆小龙将伤员安置在相对干燥的岩壁边,猛地转身。视线迅速扫过入口处——算上他自己,最后撤进来的,只有五个人。算上先前进入的第一批伤员和岩坎教官,他们这支突围的残兵,此刻挤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中的,不足二十人。

  “扎图!”陆小龙低吼,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回音。

  “到!”扎图的声音从入口方向传来,带着喘不上气的急促。他正疯狂地从随身携带的、几乎空了的背囊里掏出最后几块c4炸药和雷管。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疲惫而微微颤抖,但动作却异常熟练,仿佛这是刻入骨髓的本能。

  “炸了它!”陆小龙的命令没有任何犹豫,冰冷得像淬火的钢刀。封死入口,意味着断绝最后的退路,也意味着将可能还在外面的兄弟……彻底隔绝。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,立刻被更强大的生存本能和指挥官的冷酷理智压了下去。不封口,追兵随时可能涌进来,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。

  “明白!”扎图没有半分质疑。他快速将炸药塞进岩缝上方几处关键的石缝里,插入雷管,连接导火索——不是电子引信,那玩意在之前的战斗和突围中早就丢光了或者失效了。这是最原始,但也最可靠的方式。

  “所有人!退后!紧贴岩壁!捂住耳朵!张嘴!”陆小龙的声音在洞穴内炸开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幸存者们下意识地执行命令,向洞穴深处蜷缩,哪怕那里更黑暗,更令人不安。

  扎图最后检查了一遍爆破点,猛地回头看了陆小龙一眼。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,无需言语,一切都已明了。扎图猛地划燃一根火柴,微弱的光苗照亮了他年轻却写满疲惫和决绝的脸庞。他点燃了导火索。

  嗤——

  导火索燃烧的细微声响,在此刻如同死神的倒计时,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。

  “走!”扎图低喝一声,转身扑向洞穴深处。

  陆小龙是最后一个动的。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嘶嘶作响、迅速缩短的火花,直到它没入炸药之中。然后,他才猛地向后退去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。

  轰!!!!

  一声远比之前诡雷猛烈十倍的巨响猛然爆发!整个洞穴剧烈地摇晃起来,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在外面愤怒地捶打着山体。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,即使捂着耳朵张着嘴,也感到一阵剧烈的嗡鸣和眩晕。头顶扑簌簌地落下无数碎石和尘土,砸在钢盔上、肩膀上,生疼。

  爆炸的气浪从入口处猛冲进来,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和岩石粉末,几乎让人窒息。

  几秒钟后,摇晃渐渐停止。尘埃依旧弥漫,手电光柱在其中艰难地切割出模糊的光斑。

  入口处,彻底安静了。

  没有光,没有声音,没有追兵的叫喊。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、彻底的黑暗和死寂。

  那狭窄的生命缝隙,消失了。被扎图用精准的爆破,彻底封死。

  他们成功了。也……彻底被困住了。

  黑暗中,只剩下粗重、压抑的喘息声,还有伤员无法抑制的、低低的呻吟。

  “清点人数!”陆小龙的声音打破了死寂,沙哑,却稳定得不可思议。他拧亮了一支功率最大的军用手电,光柱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、沾满污垢的脸。

  “报告…营长…我们…我们都在这里了…”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响起,是那个最小的通讯兵,他的武器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了,此刻正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一起。

  岩迈靠在对面的岩壁上,大口喘着气,艰难地报数:“连…连同第一批进来的…重伤员…岩坎教官…一共…十九人。”每说几个字,他都像是要耗尽全身力气。他的腹部简易包扎的绷带还在不断渗血。

  十九人。

  从军校突围时的数百人,到一路血战、殿后阻击、穿越火线…只剩下这十九个伤痕累累、精疲力尽的残兵。

  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悲怆和空虚感瞬间攫住了陆小龙的心脏,攥得他生疼。那些熟悉的面孔,那些一起训练、一起喝酒、一起骂娘的兄弟,岩甩…还有那么多…此刻都不在了。永远留在了外面那片被血与火染红的土地上。

 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。一丝一毫都不能。

  他是营长。是主心骨。是现在这十九个人唯一的指望。

  他强行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下去,压到心底最深处,用冰冷的理智将其冻结。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。

  手电光缓缓移动,检查着每个人的状况。大多都是皮外伤和脱力,但有几个伤势严重。那个腿部中弹的队员脸色苍白如纸,呼吸微弱。岩坎教官靠坐在最里面,双目紧闭,脸色灰败,一位略懂医术的队员正在给他检查肩部的枪伤,情况似乎很不乐观。

  “医务兵!”陆小龙喊道。

  “在…”一个声音虚弱地应答。那个原本是军校医务室的学生员,自己额头上也缠着渗血的绷带。

  “优先处理重伤员!检查所有人的伤势,集中所有药品和干净的水!”陆小龙的命令清晰而快速,“岩迈,统计我们还有多少装备、食物和水。”

  “是…”岩迈挣扎着想站起来。

  “坐着统计!”陆小龙喝道,语气不容反驳。他知道岩迈的伤势绝不轻松。

  手电光再次投向被炸塌的入口。扎图正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里,用手摸着那些新崩塌下来的、还带着温热感的巨石。

  “怎么样?扎图。”陆小龙问。

  扎图回过头,脸上混合着疲惫和一丝技术完成后的笃定:“营长,入口封死了。从外面绝对打不开。除非用重炮一直轰…或者大量的炸药从外面精确爆破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下去,“…我们也从里面出不去了。”

  最后一点侥幸心理,被彻底掐灭。

  他们把自己活埋了。为了活下去。

  “知道了。”陆小龙的声音听不出波澜,“检查一下洞穴结构,看看有没有其他缝隙,或者…通往更深处的路。”他不能放弃任何可能。

  “是。”扎图拿出最后一点荧光棒,折亮,开始仔细勘察这个他们偶然发现、并一头撞进来的天然洞穴。

  陆小龙走到岩坎身边,蹲下。老教官的呼吸很微弱,但还算平稳。那位临时医务兵抬起头,对着陆小龙艰难地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失血太多,子弹还在里面…必须尽快手术…但这里…”他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很明显。在这缺医少药、黑暗潮湿的洞穴里,重伤员生存的希望极其渺茫。

  陆小龙沉默地看着岩坎苍老而坚毅的面容,这位将他从丛林里捡回来、引领他走入军队、教会他生存和战斗的恩师。此刻却如此脆弱地躺在这里。他伸出手,紧紧握了一下岩坎没有受伤的那只手,冰凉。然后他站起身。

  “尽力。”他对医务兵只说了一句。

  他需要掌控全局。

  手电光扫过洞穴。这里不大,约莫一个教室大小,空气混浊,弥漫着硝烟、血污和湿土的味道。头顶偶尔还有细小的碎石落下,提示着刚才的爆炸可能对结构造成的影响。岩壁湿滑,渗着水珠,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。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 now已被封死的入口,暂时看不到其他明显的通道。

  绝望的气氛,像洞穴里冰冷的空气一样,开始无声地蔓延。有人开始低声啜泣,那是劫后余生、却又陷入绝境的本能反应。疲惫和伤痛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。

  陆小龙站在洞穴中央,手电光柱像一柄利剑,试图刺破这令人窒息的黑暗。他能感受到那些投向他的目光——恐惧的、茫然的、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。

  他知道,自己接下来的一举一动,每一句话,都将决定这最后十九个人的命运。

 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,强迫自己冷静到极致。大脑飞速运转,抛开所有无用的情绪,只剩下最纯粹的计算和决策。

  “所有人听着!”他的声音再次响起,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穿透尘埃和绝望的力量,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边。

  啜泣声停止了。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。

  “我们进来了。我们还活着。”陆小龙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,语速平稳而坚定,“入口封死了,追兵进不来。这里,现在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
  他略作停顿,让这句话的力量渗透进去。

  “我们失去了很多兄弟。”他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和敬意,“他们的血不会白流。我们活下来的人,肩负着他们的那份,必须活下去。”

  “现在,我命令!”他的语气陡然转硬,恢复了军令的冷酷和清晰,“第一,伤员集中到内侧干燥处,医务兵负责照顾,其他人不得打扰!第二,有行动能力的人,立刻检查自身装备,统计所有剩余的武器、弹药、食物、水和药品,交给岩迈副营长统一登记分配!任何私藏,军法处置!”

  冰冷的命令像一针强心剂,瞬间驱散了部分茫然。军人服从命令的本能被激活,残存的人们开始下意识地动作起来,尽管缓慢而艰难。

  “第三,扎图,带两个人,彻底勘察这个洞穴,寻找水源、通风口,以及任何可能的其他出路!注意安全!”

  “是!”扎图立刻应声,叫上了两个状态稍好的队员。

  “第四,其余人,原地休息,保持警戒!没有命令,不准大声喧哗,不准随意走动!”

  命令一条接一条,清晰明确,没有任何犹豫和拖沓。仿佛他们不是被困在绝地的残兵,而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野外拉练。

  混乱和绝望的情绪,在这种强大的、不容置疑的秩序力量面前,暂时被压制了下去。人们找到了事情做,哪怕只是检查自己空了一半的水壶和仅剩的几块压缩饼干。

  陆小龙站在原地,像一根钉死在岩石中的标枪。手电光被他稍微压低,不再直射队员的眼睛,但他挺拔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,依然构成一个强大的、稳定的核心。

  他用自己的冷静和果断,强行在这片刚刚经历了死亡和崩溃的狭小空间里,重新建立起了秩序和纪律的框架。

 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东西。

  岩迈忍着剧痛,开始收集统计队员们递过来的寥寥无几的物资。一支打光了子弹的手枪,三五个步枪弹匣,几把卷刃的砍刀,几块沾着泥的压缩饼干,两个水壶里还有点底,一小卷几乎用光的止血绷带…寒酸得令人心酸。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记录着。

  扎图带着人,用荧光棒和匕首,小心翼翼地探查着洞穴的每一个角落,敲打着岩壁,倾听回音。

  伤员区域,医务兵和另一个队员在尽力做着有限的处理。

  其余的人,背靠着冰冷的岩壁,抱着几乎成了烧火棍的武器,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暗,保存着最后一点体力。但至少,没有人再哭泣。

  陆小龙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被彻底封死的入口。

  外面,枪声早已彻底平息。敌人或许正在清理战场,或许正在试图挖掘,或许认为他们已经全部葬身于此。

  里面,是十九个伤痕累累的灵魂,和一个被炸塌的未来。

  他们暂时安全了。但也陷入了更大的未知。

  这个洞穴能支撑多久?空气是否足够?有没有危险的生物?伤员能挺过去吗?剩下的这点物资能撑几天?这里到底有没有其他出路?

  无数个问题沉甸甸地压在陆小龙的心头。

  但他不能问出来。

  他是答案。他是唯一的希望。

  他握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。

  活下去。

  必须活下去。

  无论多么艰难,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。

 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变得无比锐利,如同在丛林中迷失了方向,却绝不会放弃寻找生路的孤狼。

  地狱般的突围暂告一段落。但在这黑暗的洞穴里,另一场更为残酷的生存之战,才刚刚开始。

  而他,陆小龙,必须带领这最后的火种,赢下这场战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