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3章 人才的吸纳-《东南亚军阀混战》

  夕阳将坠未坠,给“蝮蛇”营地简陋的木屋和防御工事镀上一层血色的金边。空气中弥漫着炊烟、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。一天的紧张训练和边境巡逻刚刚结束,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围着篆火,咀嚼着勉强果腹的食物,低声交谈着,气氛在疲惫中透着一股被严格纪律约束下的平静。

  陆小龙站在营地最高处那座加固过的了望塔上,单手扶着粗糙的木栏,目光沉静地扫过自己的领地。防区扩大了,手下能直接指挥的兵力超过了一个标准团,还多了个直属的、越来越有模有样的“猎鹰”侦察排。表面上看,他这位波岩司令破格提拔的年轻营长(虽然实际掌控的兵力早已超编),在金三角北缘这片混乱之地,已经算是一号人物了。

  但他心里清楚,这份“家当”还薄弱得像暴雨中的蛛网。核心的老兄弟,从岩迈到扎图,再到“猎鹰”排的那些骨干,是脊梁,但数量有限。补充进来的新兵,还有那些被司令部硬塞过来、心思各异的“友军”,需要时间和血与火的淬炼才能变成真正的战斗力。更重要的是,他极度缺乏“特殊”的人才——不是能冲锋陷阵的勇夫,而是能维修缴获的复杂装备的技师,能搭建有效通讯网络的通讯兵,甚至……是能帮他打理日益复杂的后勤、让他能从繁琐事务中抽身出来专注于战略的参谋型人物。

  他陆小龙能打、够狠,也渐渐学会了耍心眼、弄权术,但他不是全才。这片土地上的生存法则,除了快准狠的刀和枪,还需要更多看不见的手腕和支撑。

  “营长,”岩迈粗犷的声音在塔楼下响起,他庞大的身躯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走上来,手里拿着一份皱巴巴的名单,“今天又有三拨人摸到咱们哨卡,说是来投奔的。”

  陆小龙转过身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:“哦?什么来路?”他接过名单,借着夕阳最后的光线扫了一眼。名单上字迹歪斜,显然记录哨兵的文化水平不高。一拨是原来在附近山头自立为王的小股土匪,火并中被打散了,剩下七八条人枪;一拨是自称从南边某个被政府军剿灭的小民地武逃出来的残兵,五六个人,看起来面黄肌瘦;还有一拨……只有两个人,一个瘸腿的中年人,带着个半大少年,说是从西边吴登死对头、另一个大毒枭罗兴汉的地盘上逃出来的,自称以前是管军械库的。

  前两拨人,陆小龙并不太在意。乱世之中,这种零星的武装人员来投,补充兵源而已,需要严加甄别和整训,搞不好就是别家派来的钉子。他的目光落在最后那两个人名上——“吴老六一,原罗兴汉部军械库管事;其子,吴小狗。”

  罗兴汉的人?还是管军械的?陆小龙眼中闪过一丝兴趣。罗兴汉是比吴登资格更老、势力更大的毒枭,盘踞在金三角核心区域,装备比起吴登这些“后起之秀”要精良不少。从他那里出来的人,哪怕只是个管仓库的,说不定也能有点真东西。

  “人都安置在哪里?”陆小龙问,声音平静。

  “按老规矩,分开看管在营地外围的隔离棚里,搜过身了,没带武器。吃的喝的给了点。”岩迈答道,他对自己这位把兄弟的心思摸得很透,补充了一句,“那个瘸子吴老六,看着蔫了吧唧,但眼神儿有点活泛,不像前面那些只知道吃饭的饿死鬼投胎。”

  陆小龙点点头:“让他们歇一晚,明天上午,我先见见这个吴老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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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二天上午,营部指挥所——一间比其他木屋稍大、墙上挂满了手绘地图的屋子。陆小龙坐在一张用弹药箱拼成的桌子后面,手里把玩着一把保养得锃亮的刺刀。岩迈按刀立在门侧,像一尊铁塔。扎图不知道又猫在哪个角落鼓捣他的危险玩意儿去了。

  吴老六一被带了进来。他确实瘸得厉害,左腿像是废了,走路全靠一根粗树枝当拐杖,身子歪斜着。人很瘦,脸上带着常年在底层挣扎留下的卑微和沧桑,衣服破旧,但浆洗得还算干净。一进门,他就低下了头,不敢直视陆小龙。

  “你就是吴老六?以前在罗兴汉手下管军械库?”陆小龙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。

  “是……是,长官。”吴老六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浓重的云南边境口音,“小的……小的以前在罗爷,哦不,在罗兴汉的勐卯营地,管着三号库。”

  “管库的,怎么混到这步田地?还瘸了腿?”陆小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。

  吴老六身子微微一颤,脸上露出悲愤和恐惧交织的神情:“长官明鉴……小的……小的不是自己逃出来的,是差点被填了土坑,捡回条命啊!”他像是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,语速加快,“罗兴汉手下的三头目看上了小的婆娘,小的……小的不肯,他们就诬陷我偷卖库里的子弹,把我抓起来打个半死,这条腿就是那时候废的!他们把我扔进埋人的土坑,以为我断气了……是……是我这半大的儿子,晚上偷偷跑去把我挖出来的……”他说着,眼圈红了,声音哽咽。

  这时,旁边站着的那个叫吴小狗的少年,约莫十四五岁,又黑又瘦,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,此刻正用力搀扶着父亲,咬着嘴唇,倔强地瞪着陆小龙和岩迈,眼神里没有他父亲的畏惧,反而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恨意和警惕。

  陆小龙静静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这种故事在金三角太常见了,权势者欺压弱小,毫无道理可言。他无法完全核实真假,但这番说辞至少逻辑上没大问题,尤其是那少年眼中的恨意,不像是装出来的。

  “你说你管过军械库,”陆小龙换了个话题,“那我问你,m16步枪的导气管如果堵塞,最常见的现象是什么?如何快速处理?”

  吴老六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陆小龙会问这么具体的技术问题,但随即像是本能反应一样答道:“回长官,m16娇贵,导气管堵了,最明显就是子弹推不上膛,或者卡壳。要是打仗时候急了,对着导气管孔撒泡尿都能临时冲一下,但最好还是用通条蘸点油通开。不过……那得拆护木,麻烦点。”

  回答得很流利,而且提到了野战应急的土办法,这不是光靠背书能说出来的。陆小龙心里信了五六分。

  “我这儿有几支缴获的RpG,发射机构有点问题,打不响,你能修吗?”陆小龙继续试探。

  吴老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眼中闪过一丝技术人员的自信光芒:“长官,能……能让小的看看吗?RpG那玩意儿结构不复杂,多半是击发簧片疲软了,或者撞针磨损,有工具的话,小的应该能摆弄。”

  陆小龙对岩迈使了个眼色。岩迈走出去,很快拿进来一支锈迹斑斑的RpG-7火箭筒。

  吴老六接过火箭筒,那瘸腿似乎都不怎么碍事了。他熟练地检查起来,手指在冰冷的钢铁上摸索,眼神专注,嘴里还低声念叨着:“嗯……这里有点锈死了……这个卡榫松了……长官,有螺丝刀和锤子吗?小号的就行。”

  陆小龙让人找来了工具。只见吴老六坐在门槛上,把那RpG放在膝盖上,叮叮当当地敲打、拆卸起来,动作异常娴熟。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他抬起头,擦了把汗:“长官,弄好了。是击针座有点歪,敲正了就行。现在应该能打了。”

  陆小龙让人拿去试射。不一会儿,远处山谷传来一声闷响。报告回来:火箭弹成功发射!

  这一下,连一直板着脸的岩迈,看吴老六的眼神都缓和了不少。人才!这绝对是急需的人才!营地里的武器五花八门,缴获的坏枪烂炮不少,要是有个靠谱的军械师,战斗力能提升一截!

  陆小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:“好,吴老六,你和你儿子,可以留下。”

  吴老六顿时激动得就要跪下磕头,被陆小龙用眼神制止了。

  “不过,我这儿有我这儿的规矩。”陆小龙语气转冷,“第一,绝对忠诚,吃里扒外者,死。第二,守我的规矩,不该问的不同,不该拿的不拿。第三,把你修枪修炮的本事拿出来,带两个机灵点的徒弟。做到了,我保你们父子吃饱穿暖,没人敢再欺负你们。做不到……”陆小龙没说完,但手中的刺刀闪过一道寒光。

  吴老六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:“明白!明白!谢谢长官收留!小的一定尽心尽力,报答长官的大恩大德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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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吴老六父子的投靠,像是一个信号。接下来的几天,又陆续有几批人前来。

  一个是原政府军低阶通讯兵,因为顶撞上司被开除,流落丛林,听说陆小龙这里“论功行赏,不太看出身”,背着台破旧的野战电台来碰运气。陆小龙让他试着架设天线,与几十里外的一个哨所建立联系,虽然信号杂音很大,但居然真的通了!这让一直苦于通讯基本靠吼、传令基本靠跑的陆小龙大喜过望,直接让他当了通讯班的临时负责人。

  还有一个是附近寨子里的傣族猎人,枪法极准,对周围数百里内的山山水水、兽道小径了如指掌。他不为别的,就是因为吴登的征税队抢了他准备娶媳妇的财物,还打伤了他老父亲,一心来找“敢打吴登的陆长官”当兵报仇。陆小龙亲自试了试他的枪法,三百米外打香火头,一枪一个准!当即把他编入了“猎鹰”排担任狙击教官。

  甚至,还有一个读过几年私塾、会记账算数的落魄汉人老头,因为家乡被其他军阀混战波及,家破人亡,流落至此,只求有个安身之所,混口饭吃。陆小龙正被日益复杂的物资分配、军饷发放搞得头大,便让他跟着原后勤官打下手,整理账目。

  这些人的到来,像是一股股新鲜的血液,注入“蝮蛇”营地这支新兴的武装。他们带来了陆小龙急需的技能:维修、通讯、侦察、甚至是最基础的管理。虽然人数不多,质量也参差不齐,但意义重大。这标志着陆小龙的名声,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“能打”、“凶狠”,开始吸引那些在乱世中怀才不遇、寻求机会或者单纯寻求庇护的“技术性”人才。

  陆小龙对这些人,采取了区别对待的策略。像吴老六这样的技术骨干,给予相对较好的生活待遇和一定的尊重,让他们能发挥专长。像那个神枪手猎人,则纳入战斗序列,用战功来说话。对于那个账房老头,则先观察,有限度地使用。

  他深知,吸纳人才是壮大之路,但也不能良莠不分,更要提防混进来的探子。每个投靠者,都经过了岩迈和“猎鹰”排暗中的调查和监视。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,既要展现海纳百川的气度,又要保持绝对的警惕和掌控力。

  傍晚,陆小龙再次站在了望塔上。营地里比往常更热闹了些,叮叮当当的修理声、断断续续的电台呼叫号、以及新兵在老兵呵斥下的训练声交织在一起。他看着那些新加入的面孔,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或适应,心中那股因为资源匮乏、强敌环伺而产生的焦虑,稍稍缓解了一些。

  力量,正在以一种新的方式,悄然积聚。

  他低声自语,像是对自己,也像是对这片苍茫的山林宣告:“来吧,都来吧。只要你有真本事,想在这鬼地方活出个人样,我陆小龙这里,就有一碗饭,一条路。”

  夜色渐浓,营地的篆火燃起,映照着陆小龙年轻却已刻满风霜与决绝的脸庞。那双眼睛,在火光跳跃下,闪烁着猎食者般的光芒,以及一种对未来更庞大力量的深切渴望。人才的吸纳,只是开始。他的征途,绝不会止步于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