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3章 那个他此刻恐惧又陌生的自己-《跟踪十七次后,他终于肯咬我了》

  商时砚在通向终点的拐角等了很久,都没有K先生的影子。

  他甚至小跑着去终点看了一眼,空无一人。

  K先生还在迷宫里面。

  怎么会?

  这种程度的迷宫应该难不倒他才对。

  商时砚心里咯噔一下,感觉有点不对。

  “难道是猜到我要吓他,干脆在里面守株待兔?”他琢磨着,但一种莫名的担忧压过了玩闹的心思。

  他摸着冰凉的镜面,小心翼翼地折返,沿着来路往里寻找。

  出乎意料,他都没费力找,就在一条镜面通道里发现了纪川。

  纪川几乎静止在原地,微微垂着头,只有扶着镜面的那只手在极其缓慢地移动,仿佛在确认什么,又像是在抗拒着什么。他的指关节因用力泛白。

  商时砚的心瞬间揪紧了。

  这绝对不对!他身体不舒服吗?

  他立刻快步上前。

  就在他靠近的刹那,纪川的身体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。他猛地抬起头,露出的神色却是平静的,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
  “你跑哪去了?”纪川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,甚至有点责备的意思。他没等商时砚回答,就紧接着说:“算了,出去了。”语气干脆利落,仿佛刚才的停滞只是商时砚的错觉。

  说完,他立刻转身,以正常的步速朝着终点方向走去。

  商时砚紧跟在他身后,眉头紧锁。

  反应太刻意了,像是在掩盖什么。

  他一时没想明白具体缘由,是生气自己刚才“消失”了?还是真的身体不适在硬撑?

 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,走在前面的纪川突然顿住脚步,猛地转回身。他二话不说,直接伸手去翻商时砚背着的包。

  “啧,”纪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镜子反射太多,容易暴露,光线也晃眼。”

  他动作有些急促地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帽子和口罩,迅速戴上,将那张苍白的脸和标志性的银发部分遮住。

  宽大的帽檐压得很低,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。

  重新武装起来的纪川似乎找回了一点安全感,但接下来的路,他走得磕磕绊绊。他刻意避开与商时砚的交谈,视线更是死死地压着,极力避开周围无处不在的镜面。

  然而,眼角的余光还是无可避免地扫到那些反射的景象:镜子里的人影低着头,帽檐投下的阴影覆盖了大半张脸,像个见不得光的幽灵,在冰冷的光影里沉默穿行。

  这景象让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脚步下意识地加快,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。

  转折发生在第三个岔路口。纪川急着想绕开正前方那块巨大的、无法回避的镜面墙,肩膀却“咚”的一声,重重地撞上了一块斜立着的冰凉玻璃!

  那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迷宫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。

  纪川整个人瞬间僵住,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。

  他甚至没有发出痛哼,只是猛地后退了半步,像是被那冰冷的触感烫伤。插在口袋里的手瞬间攥紧成拳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然的白色,骨节凸起。

  商时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这下他彻底明白了——“正常”全是伪装!

  他的状态出了大问题,而且问题非常严重!

  强烈的悔意瞬间淹没了他,自己那该死的捉弄念头简直愚蠢透顶!

  “怎么了?”商时砚立刻上前,一把抓住纪川的手腕。入手一片冰凉,几乎没有温度。纪川的呼吸声也微弱得几乎听不见,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
  纪川没有回答。

  商时砚再也顾不得其他,直接伸手捧住纪川的脸颊,强迫他抬起头。

  帽檐下,他看清了纪川的眼睛——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,翻涌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混乱和绝望,仿佛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正在从内部崩塌。

  那眼神……

  商时砚太熟悉了!

  像极了那次联合任务后,纪川精神崩溃、陷入自毁性“发疯”状态时的眼神,甚至比那时更加混乱,更加绝望,像是被抛入了无底的深渊。

  他看见那眼神里的惊涛骇浪似乎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,重新伪装成冰冷的湖面。

  纪川猛地侧过脸,帽檐下的视线死死钉在地面,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:

  “走了。”

  他再次试图加快脚步往前走,仿佛逃离就能解决一切。

  然而,心神激荡之下,他的肩膀又一次“咚”地撞上了旁边一块斜立的镜子。这次力道不算重,却足以让他浑身再次僵住,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。

  杀手的本能是对周遭环境绝对掌控,每一寸空间都应在感知之中。

  可刚才,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这块近在咫尺的障碍物。环境的扭曲和内心的混乱,已经严重干扰了他基础的感知力。

  理智在告诉他,停下。

  “小心。”商时砚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,稳住他晃动的身体。

  别人在告诉他,小心。

  纪川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挣开商时砚的手,本能地往旁边又躲开一步,彻底避开了那块会映照出人影的镜面。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,声音紧绷:“没事。”

  话虽如此,他的脚步却彻底乱了章法。他开始近乎是绕着小圈走,眼神飘忽不定,带着明显的回避和抗拒,不敢再往任何一块可能映出他身影的镜面看上一眼。

  可越是回避,那些无处不在的反光就越像是无形的追兵,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。

  镜中偶尔闪过的、他和商时砚并肩而行的模糊影像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眼底,刺得他心慌意乱。

  他甚至不敢去想,刚才自己没戴帽子口罩、毫无防备地站在镜前时,商时砚是否也看到了那些映像——那个放松的、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的、完全不像杀手K的陌生样子。

  那个他此刻恐惧又陌生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