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1章 冲锋与火线-《这些列强,欺朕太甚》

  黎明前的黑暗,总是最深沉、最冰冷的。

  一道主阵地里,联邦陆军第101步兵师的二等兵大卫·米勒,正哆哆嗦嗦地靠在冰冷的沙袋上,试图从一杯劣质的速溶咖啡里汲取一丝热量。他才十九岁,来自俄亥州的一个小农场,战争爆发前,他甚至没离开过自己的州。而现在,他正身处一个被彻底夷为平地的异国城市,等待着一场据说将决定战争走向的大战。

  周围一片死寂,只有寒风吹过废墟时发出的、如同鬼魂呜咽般的声音。这种寂静,比震耳欲聋的炮火更让人心悸。经验丰富的老兵们都知道,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。

  “小子,把你的子弹带检查一遍,”他身边的班长,一个满脸胡茬、眼神疲惫的中士哈特曼,低声说道,“别到时候卡了壳,那可就不好玩了。”

  米勒点了点头,笨拙地拉开M1918勃朗宁自动步枪(BAR)的枪栓,再次确认了弹匣的卡口。这是班里最重的武器,也承载着最重的期望。他能感受到班里其他成员投来的目光,那里面有信任,也有担忧。

  突然,一阵奇异的声音从东方的地平线传来。那不是炮声,也不是引擎的轰鸣,而是一种……人的声音。成千上万人的声音,汇聚成一股低沉、压抑的嗡嗡声,仿佛一个巨大的蜂巢正在苏醒。

  哈特曼中士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,他拿起望远镜,望向那片晨雾弥漫的无人区。“他们来了。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。

  随着第一缕微光撕裂天际,那可怕的景象终于呈现在所有北约士兵的眼前。

  在地平线上,出现了一条黑色的、蠕动的线。这条线迅速变宽、变厚,最终汇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人潮。他们是樱花帝国最精锐的正规师团,身着土黄色的军服,头戴着绑有太阳旗的钢盔。他们没有利用坦克或装甲车作为掩护,就那样密集地、肩并肩地站在一起,手中的三八式步枪上,全都上好了明晃晃的刺刀。

  “嗡……嗡……”的声音越来越大,逐渐清晰起来。那是他们在用一种古老的语言,吟唱着某种战歌,声音单调而诡异,充满了狂热的献身精神。

  突然,歌声停止了。一名骑在马上的樱花国军官,拔出了他的武士刀,高高举起,在晨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。

  然后,他猛地向前一挥。

  “天王陛下板载!”

  一声撕心裂肺的、混杂着数万人声音的狂热呐喊,如同惊雷般炸响。紧接着,刺耳的军号声划破天际。

  那片黑色的海洋,开始向前涌动。起初是缓慢的小跑,然后速度越来越快,最终变成了势不可挡的、排山倒海般的冲锋。他们没有寻找掩护,没有采用任何战术队形,就那样直挺挺地、密集地冲向北约军的阵地。

  “上帝啊……”米勒看着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场景,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了胸腔。他身边的许多新兵,都吓得脸色惨白,握着枪的手抖得像筛糠。

  “稳住!稳住!”哈特曼中士大声咆哮着,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,“听我命令!等他们进入有效射程!”

  距离在迅速缩短。八百米,七百米,六百米……米勒甚至能看清冲在最前面那些樱花国士兵脸上扭曲而狂热的表情。

  “开火!自由射击!把你们所有的子弹都给我打出去!”

  命令一下,整条“凯恩防线”瞬间苏醒了。数千挺M2勃朗宁重机枪、M1919中型机枪和BAR自动步枪,同时发出了怒吼。无数条火鞭,在阵地前交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。

  米勒趴在阵地上,死死地扣住BAR的扳机。枪托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肩膀,滚烫的弹壳不断地从旁边弹出。他不需要瞄准,也无法瞄准。他所要做的,就是把枪口对准那片涌来的人潮,然后将弹匣里的二十发子弹,在最短的时间内倾泻出去。

  冲在最前面的樱花国士兵,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样,成片成片地倒下。子弹轻易地撕裂了他们的身体,带起一团团血雾。有的人当场死亡,有的人则拖着残缺的肢体,在地上痛苦地翻滚、哀嚎。但这丝毫无法阻挡后面的人。他们踏过同伴的尸体,继续疯狂地向前冲锋,口中依然高喊着“板载”。

  炮兵们也开始了他们的杀戮。155毫米榴弹炮的炮弹,如同死神的铁拳,一排排地砸进密集的人群中。每一次爆炸,都能将方圆几十米内的一切生命,连同泥土和碎石一起掀上天空。爆炸的冲击波,甚至能将稍远一些的士兵活活震死。

  然而,人潮似乎是无穷无尽的。他们用血肉之躯,硬生生地承受着现代火力的洗礼。在一些地段,尸体甚至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,成为了后面冲锋者的掩体和踏脚石。

  米勒打空了一个又一个弹匣,枪管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。他的耳朵因为巨大的枪炮声而暂时失聪,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“嗡嗡”声。他的眼睛被硝烟熏得又红又痛,但他不敢眨眼,生怕一闭眼,那些疯狂的敌人就会冲到自己面前。

  一个年轻的樱花国士兵,奇迹般地冲破了火网,冲到了距离米勒不到五十米的地方。他的腹部中了一枪,肠子都流了出来,但他依然用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伤口,另一只手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,嘶吼着冲来。

  米勒调转枪口,对着他打出了最后几发子弹。那个士兵的胸口炸开了几个血洞,身体晃了晃,最终扑倒在铁丝网前,眼睛依然死死地瞪着米勒的方向。

  那双眼睛里,没有恐惧,没有痛苦,只有一种让米勒永生难忘的、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一同拖入地狱的狂热。

  第一波总攻,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。当樱花国军的军号声再次响起,命令他们撤退时,阵地前那片数百米宽的无人区,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泥潭。数万具尸体,以各种扭曲的姿态,铺满了大地。空气中,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,令人作呕。

  北约军的阵地守住了。但没有人欢呼。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,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。他们打退了敌人,但他们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。

  哈特曼中士一屁股坐在地上,点燃了一支烟,但手却抖得厉害。他看着米勒,这个刚刚还在发抖的农场小子,现在正双目无神地给自己的BAR更换着滚烫的枪管。

  “感觉怎么样,小子?”哈特曼问。

  米勒没有回答。他只是抬起头,看了看班长,又看了看阵地外那片尸山血海。他的眼神里,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茫然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麻木的、如同钢铁般的冰冷。

  他长大了。在这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,战争用最残酷的方式,让他完成了从男孩到士兵的蜕变。

  而所有人都知道,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太阳升到了最高点,它的光芒照耀着这片死亡之地,却驱不散任何人心中的寒意。因为他们知道,当敌人重整旗鼓之后,下一波更为猛烈的冲锋,很快就会再次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