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最终协议-《星脉之寰》

  卡尔体内那毁天灭地的计算洪流戛然而止。

  外围死战的队员们心中那根紧绷的弦,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猛地拨动,发出令人心悸的颤音。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期盼与恐惧的预感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。

  那尊静止的、布满幽紫色裂痕的“雕像”,内部最后一丝属于卡尔的、稳定的能量波动,彻底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极致的、不祥的平静,仿佛暴风雨眼中,那令人窒息的绝对静止。

  然后——

  嗡……

  一声极其轻微,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脑海深处的嗡鸣,从卡尔残破的躯体中散发出来。

  并非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,作用于意识。那是一个无比复杂、无比精妙、却又冰冷残酷到极致的数学结构——“自噬奇点”引导协议。

  它不像语言,更像是一幅直接展现在脑海中的、由无数星辰生灭、规则编织、因果纠缠构成的动态星图,一个自我循环、自我毁灭的完美悖论模型。无需理解,其核心意图已无比清晰:如何引导那外来的、扭曲的核心,使其自身的恐怖能量化为毁灭它自己的工具。

  计算完成了。他成功了。

  但这成功的代价,也在那嗡鸣传来的瞬间,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。

  卡尔“雕像”表面的幽紫色裂痕猛地亮到极致,如同无数道紫色的闪电在他躯体上炸开!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、金属和晶体彻底碎裂的声响,他的身体开始从内部崩解!

  不再是腐蚀,而是彻底的、能量耗尽、结构消亡后的物理性溃散。

  先是承载超频运算和承受虚空能量的核心区域,化作一捧细碎的、闪烁着最后微弱紫光的金属尘埃,飘散开来。紧接着,崩解如同连锁反应般蔓延至四肢、头部…

  这个过程安静得可怕,与周围依旧激烈的战斗形成诡异而残酷的对比。

  没有遗言,没有最后的凝视。

  就在他头部即将彻底化为尘埃的前一瞬,他那双早已被紫光淹没的电子眼,最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——那不是数据流,更像是一种…本能的方向性指引,望向了星脉圣所的方向,望向了那个千年之中,唯一能与他在理性层面共鸣的存在。

  然后,一切归于虚无。

  卡尔,消失了。

  原地只留下一片缓缓飘散的、带着焦糊和虚空污染气息的金属碎屑,以及那个深深烙印在所有队员意识深处的、冰冷的最终协议。

  “不!!!”

  莉维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,法杖从颤抖的手中滑落。阿斯特猛地闭上眼睛,星穹之力一阵紊乱。布雷克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咆哮。珊瑚的泪水瞬间决堤,战歌化为呜咽。石磐如山岳般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黯淡的金光几乎彻底熄灭。影歌的动作僵住了,连洁癖都仿佛被这巨大的失去所冻结。克莱尔抱紧了她的娃娃,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空白的、真实的哀伤。

  理智告诉他们,卡尔用最理性、最壮烈的方式完成了使命,换取了他们渺茫的希望。

  但情感上,这失去的剧痛,依旧瞬间击穿了所有人浴血奋战至今的坚强外壳。

  然而,虚空没有给他们哀悼的时间。

  仿佛因为计算者的消亡而失去了最后的“兴趣”,或者是因为那最终协议的气息刺激,周围的怪物攻击变得更加疯狂、更加狂暴!它们如同潮水般涌来,要彻底淹没这最后的孤岛。

  石磐猛地咬破舌尖,剧痛刺激下,最后的力量注入那摇摇欲坠的防御金光。“不能让他白死!”他的咆哮声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执行协议!”

 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冷水,浇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众人。

  莉维娅第一个反应过来,她猛地擦去模糊视线的泪水(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),颤抖着伸出手,不是去捡法杖,而是直接触摸着空气中那尚未完全消散的、由卡尔用生命传递过来的最终协议模型。

  “阿斯特!方位校准!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异常坚定。

  阿斯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,星穹之力聚焦,开始根据协议要求,锁定远处那疯狂搏动的外来能量核心的精确坐标。

  “布雷克!珊瑚!能量引导准备!按照第三序列能量流图谱!”莉维娅继续下令,她的头脑在悲痛中变得异常清晰,仿佛卡尔的部分计算力在她体内苏醒。

  布雷克怒吼着,将所有的悲伤和愤怒化为力量,泰坦之力不再用于攻击,而是开始按照脑海中那复杂图谱的指引,强行扭曲和引导着周围狂暴的能量流。珊瑚吟唱起破碎的战歌,混沌潮汐不再用于攻击,而是化作一道道牵引索,配合着布雷克。

  “影歌!克莱尔!清除干扰节点!坐标已标记!”莉维娅的声音又快又急。

  影歌的身影再次动了起来,比之前更加沉默,也更加狠戾,月刃精准地切除着协议标注出的、会影响能量引导的特定结构。克莱尔的娃娃眼中射出最后的绿光,点爆那些脆弱的能量汇聚点。

  石磐将最后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防御上,死死守住这最后的方寸之地,为协议的运行争取着最关键的时间。

  整个星脉突击队,化为了一个整体,一个以卡尔的最终协议为大脑,以他们的血肉和意志为执行终端的精密仪器。

  悲伤被强行压下,转化为冷酷的执行力。

  因为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…唯一的机会。

  绝望的计算已然终结。

  最终协议的序幕,由生者,含泪拉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