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2章 朝廷收税,是为了什么?-《被误认仙人,老朱求我改国运》

  李去疾笑了,那笑容,像一只刚刚偷到鸡的狐狸。

  “这叫……极限施压。”

  “皇上先把调子定到最高,把刀架在所有人的脖子上,让所有牵涉其中的官员,都感觉到死亡的恐惧,让他们日不能食,夜不能寐。”

  “然后呢?”李去疾顿了顿,卖了个关子。

  “然后……”朱元璋的眼睛,猛地一亮,他好像抓住了什么,顺着李去疾的思路,接了下去,

  “然后,等他们快要被吓疯的时候,朝中,就该有人站出来……求情了!”

  “对喽!”李去疾赞许地说道,“马大叔,您这脑子,是越来越灵光了。”

  他继续解释道:

  “你想啊,法不责众。真要把几千上万的官员都砍了,别说天下大乱,皇上自己也得落个‘暴君’的骂名。”

  “所以,肯定会有人,比如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,或者跟此事没有牵连的官员,站出来,跪在奉天殿门口,哭着喊着,求皇上法外开恩。”

  “当然,”李去疾又补充了一句,

  “要是真没人出来求情,那也没关系。皇上可以自己安排一个‘托儿’嘛,皇上可以直接找一个信任的人,出来演这么一出戏。”

  朱元璋听得连连点头,“托儿”这事简单,找李善长和刘伯温就行。

  高!

  实在是高!

  先把所有人都逼到绝路上,再给他们一丝活下去的希望!

  这帝王心术,玩得简直是炉火纯青啊!

  “等这求情的戏码演得差不多了,民怨也起来了,天下人都觉得皇上要是真的杀这么多人,就太过残暴了。”

  “这个时候,皇上就可以顺水推舟,‘勉为其难’地,走下台阶了。”

  李去疾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
  “皇上可以下一道旨意,就说,念在诸位爱卿苦苦求情,念在天下初定,不宜大开杀戒的份上,他……心软了。”

  “这帮人的死罪,可以免了。”

  “但是!”

  李去疾的声音,陡然拔高!

  “活罪,难逃!”

  “而且,他经过此事,痛定思痛,觉得大明朝的吏治,肯定是出了大问题!根子,就出在你们这帮当官的身上!”

  “你们一个个,读着圣贤书,拿着朝廷的俸禄,享受着免税的福利,却不知道体恤百姓!”

  “所以,朕决定!”

  “从今日起,革新赋税制度!”

  李去疾看着已经彻底听傻了的众人,一字一顿,掷地有声地,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整个大明士绅阶层都为之颤抖的政策!

  “凡大明官员,无论品级高低,无论功劳大小!”

  “其名下所有田产,一律,一体纳粮,按亩征税!”

  “官员的税率比一般老百姓低一些,但名下田产越多,要征缴的税就越多!”

  “官,可以当。”

  “但地主,你们也别想当得那么舒坦了!”

  “从此以后,天下再无……免税之特权!”

  轰!

  整个小院,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,劈得四分五裂!

  朱元璋呆呆地站在原地,张大了嘴,浑身的血液,在这一刻,彻底沸腾!

  他仿佛已经看到,一个崭新的,从未有过的,真正属于他朱元璋的……理想国度,正在冉冉升起!

  一体纳粮,按亩征税!

  天下再无免税之特权!

  这短短的十二个字,每一个字,都像一柄万钧重锤,狠狠地砸在朱元璋的心坎上,砸得他头晕目眩,血脉贲张,整个人都像是喝了十斤烈酒,飘飘欲仙!

  他这辈子,最恨的是什么?

  就是那些个不事生产,光靠着读书当官,就能占有大片土地,还不用交税的士绅地主!

  他自己就是从这帮人的压榨下,九死一生爬出来的。

  他的父母,他的亲人,不就是因为交不起那苛捐杂税,活活饿死病死的吗?

  当了皇帝之后,他不是没想过要动这块硬骨头。

  可他不敢。

  因为他知道,这块骨头,太硬了。

  硬到了,足以支撑起整个大明王朝的半壁江山。

  自汉唐门阀,经历了五代十国的乱世,彻底衰弱以后,这天下,就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。

  你当皇帝的,可以杀人,可以罢官,但你不能动他们的根。

  什么是根?

  土地!

  以及附着在土地之上的,那神圣不可侵犯的……免税特权!

  这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潜规则,是维系整个官僚体系稳定的基石。

  谁要是敢动这个基石,那就要做好与全天下读书人为敌的准备。

  那帮文官,手无缚鸡之力,可他们手里的笔,比刀子还厉害。

  他们可以把你骂成桀纣之君,可以让你遗臭万年。

  他们可以消极怠工,让你的政令出不了应天府。

  他们甚至可以……煽动民意,勾结藩王,让你这皇帝,当得坐立不安!

  朱元璋虽然杀伐果断,但他不是傻子。

  他知道,这个马蜂窝,捅不得。

  至少,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,捅不得。

  如今大明初立,闲置的土地还很多,“土地兼并”的现象不算严重。

  但听了李去疾的各种理论,朱元璋可以确定,

  未来的大明,那些官僚士绅们,会一边喊着“为国为民”,一边疯狂地兼并着土地,将越来越多的自耕农,变成流离失所的佃户!逼出第二个“朱元璋”!

  一想到这个未来,他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滔天的怒火,却无处发泄。

  可现在,李去疾,用一种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,为他递上了一把……最锋利,也最“合法”的刀!

  借着“空印案”这股东风!

  用数万颗官员的人头,来营造一种“朝堂即将被血洗”的恐怖氛围!

  然后,再由他这个皇帝,扮演一个“仁慈”的君主,在“万不得已”的情况下,选择一个“更温和”的惩罚方式。

  ——不杀你们了,但你们得交税!

  这是何等高明的阳谋!

  到时候,那帮受牵连的官员,是选掉脑袋,还是选交税?

  这还用选吗?

 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!

  他们不但要乖乖地交税,还得对皇帝感恩戴德,高呼万岁,感谢陛下不杀之恩!

  而那些没有受牵连的官员,他们敢反对吗?

  他们敢表现出一点点不满,不用朱元璋出手,那帮可能掉脑袋的官员,就要和他们拼命!

  朱元璋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,就激动得浑身发抖。

  他感觉,自己眼前那片困扰了他无数个日夜的迷雾,被李去疾用一把无形的巨斧,给硬生生地劈开了!

  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,就这么赤裸裸地,摆在了他的面前!

  “先生……真乃……神人也!”

  朱元璋的喉咙里,发出一声梦呓般的感叹。

  他忽然觉得,自己之前那些个想法,什么燧发枪,什么迫击炮,什么钢铁洪流……

  在先生这个“一体纳粮”的政策面前,都显得那么的……渺小。

  那些,是“器”。

  是用来开疆拓土,扬威四海的工具。

  而先生现在教给他的,是“道”!

  是能从根子上,斩断王朝兴衰循环,真正实现长治久安,让大明江山万世永固的……治国大道!

  格局!

  他的格局,在这一刻,又被李去疾给硬生生地,撑开了许多!

  “父……爹?爹!”

  一旁的朱标,看着自己那个一会儿咬牙切齿,一会儿又傻笑出声,表情变幻莫测,跟中了邪似的父皇,忍不住小声地提醒了一句。

  “啊?哦!”

  朱元璋一个激灵,从那无边的狂喜和震撼中回过神来。

  他这才发现,自己刚才,竟失态到了如此地步。

  他老脸一红,连忙咳嗽了两声,试图挽回一下自己作为“马大叔”的威严。

  “咳咳,那个……先生这个法子,确实……嗯,有点意思。”

 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一些,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,和那亮得吓人的眼睛,却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。

  李去疾看着他这副“嘴上说不要,身体却很诚实”的模样,心里也是一阵好笑。

  老马同志,别装了,你那副被降维打击后的痴呆模样,我都看到了。

  不过,他也没戳穿。

  毕竟,给甲方爸爸留点面子,是乙方最基本的职业素养。

  “马大叔,您觉得,这个法子,可行吗?”李去疾笑呵呵地问道。

  “可行!太可行了!”朱元璋想都没想,脱口而出。

  但话一出口,他又觉得不对。

  自己是来替“皇上”问策的,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表态了呢?

  他连忙又改口道:“咳,我的意思是,这个法子听起来不错,但具体行不行,还得……还得皇上他老人家定夺。”

 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朱标,给他使了个眼色。

  那意思很明显:儿子,快,你脑子好使,快给你爹找个台阶下,问点有深度的问题!

  朱标瞬间心领神会。

  他上前一步,对着李去疾,躬身一拜。

  “大哥,我有一事不明。”

  朱标的脸上,带着几分凝重和思索。

  “大哥此计,确实是高妙无比。可……可凡事有利则有弊。”

  “一旦借助这次机会,推行‘一体纳粮’,固然能充盈国库,抑制兼并。”

  “但……那天下间的士绅官员,必然会心生怨怼。他们嘴上不敢说,可心里,怕是会恨透了朝廷。”

  “到时候,他们会不会消极怠工,甚至在暗中,给朝廷使绊子?”

  “而且,”

  朱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

  “他们自己要交税了,会不会为了弥补损失,反过来,变本加厉地,去盘剥治下的百姓?把那份税负,最终还是转嫁到了最底层的农民身上?”

  “如此一来,国库虽然充盈了,可百姓的日子,怕是会比以前,更苦啊!”

  朱标这番话,问得极有水平。

  直接就点出了这个政策,最核心,也最致命的两个隐患。

  一个是,如何应对官僚集团的反扑。

  另一个是,如何防止“黄宗羲定律”的出现,

  防止农民的负担,在改革初期下降一段时间后,又涨到一个比改革前更高的水平。

  朱元璋听得是连连点头,心里那叫一个骄傲。

  看看!看看!不愧是咱看好的接班人!这脑子,就是比老二老三那两个夯货强!

  他一脸期待地看向李去疾,想看看这位无所不能的先生,会如何解答他儿子的这两个难题。

  李去疾听完,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。

  他看着朱标,那眼神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。

  “老二,你能想到这一层,说明你这几年,没白跟我学。”

  李去疾夸了一句,然后,话锋一转。

  “你说的这两个问题,确实存在。”

  “但,也不是无解。”

  他悠悠地说道:“这就要用到,咱们之前说的那两样东西了。”

  “哪两样?”朱标好奇地追问道。

  李去疾伸出两根手指,在众人面前晃了晃。

  “第一,就是‘国家审计署’。”

  “第二,就是‘一体税役’!”

  “确切地说是‘士农工商一体,阶梯式税役’,”

  士农工商一体?

  阶梯式税役?

  朱标和朱元璋父子俩,同时咀嚼着这句话,眼神里都充满了震惊和困惑。

  前半句,他们懂了。

  就是让士农工商四个阶层承受同一个政策。

  农,是国之根本,交皇粮,天经地义。

  商,是末业,朝廷也一直征收商税。

  工,各种做工的工匠们,也得交各种杂税。

  至于士……也就是官僚,是统治阶级,向来是享受各种优待的,。

  可这后半句话,又是什么意思?

  “税役”肯定指的是赋税和徭役。但这个“阶梯式”,他们完全无法理解。

  “李先生,这‘阶梯式赋税’,又是何解?”朱元璋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,再次开口问道。

  李去疾笑了。

  他知道,真正的重头戏,来了。

  如果说,“复式记账法”和“国家审计署”,是用来管住“官”的。

  那他接下来要说的,就是用来管住“钱”的。

  或者说,是重新定义“钱”和“税”!

  “马大叔,我问您一个问题。”李去疾看着朱元璋,慢悠悠地说道,“您觉得,朝廷收税,是为了什么?”

  “那还用说?”朱元璋想都没想,脱口而出,“当然是为了养活官吏,供养军队,兴修水利,赈济灾民!说白了,就是为了维持这朝廷的运转,为了这江山社稷!”

  这话,说得是义正言辞,充满了家国情怀。

  李去疾却摇了摇头。

  “不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