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麦香漫过田埂时-《乡野奇途》

  布谷鸟的叫声刚漫过村东头的老槐树,小虎就挎着竹篮跟在娘身后往麦田走。晨露打湿了裤脚,凉丝丝的,却挡不住田埂上漫来的麦香——冬小麦已经抽穗,青绿色的麦穗沉甸甸地低着头,风一吹,麦浪像片起伏的绿海,把细碎的香撒了满田埂。

  “娘,麦子啥时候能吃?”小虎伸手够了够最近的麦穗,指尖划过麦芒,有点扎手。麦穗顶端的芒尖还带着点嫩黄,麦粒在壳里鼓鼓囊囊的,像揣了满肚子的阳光。

  “还得等俩月,”娘手里拎着把小镰刀,正弯腰割田埂边的杂草,“等麦穗变成金黄金黄的,麦粒硬得能硌牙,就该开镰了。”她割下一把野蒿,扔进竹篮,“这蒿子晒干了能驱蚊,晚上烧一把,屋里就清静了。”

  小虎学着娘的样子拔草,手指被草叶割出细小红痕也不在意。他发现麦田里藏着好多小虫子,有绿色的螽斯蹦跳着躲进麦丛,还有背着红壳的甲虫,慢吞吞地爬过麦根。“娘,它们吃麦子吗?”

  “有的吃,有的不吃,”娘指着一只七星瓢虫,“你看它,专吃啃麦子的蚜虫,是咱的帮手。”她直起身捶了捶腰,望着无边的麦浪,“你爷爷以前说,麦子地里得留三分杂,才养得起这些护麦的虫,就像过日子,得容得下点不周全,才活得踏实。”

  远处传来“突突”的响声,是王伯开着拖拉机去翻地。拖拉机驶过田埂时,惊起一群麻雀,扑棱棱飞进麦浪,带起一阵细碎的麦香。王伯探出头喊:“小虎娘,你家麦子长得旺,今年准是个好收成!”

  “借你吉言!”娘笑着挥手,“等收了麦,给你送袋新麦磨的面!”

  日头爬到头顶时,竹篮里的杂草已经堆得冒了尖。娘从篮底翻出个布包,里面是早上烙的葱油饼,还带着余温。“垫垫肚子,”她递给小虎一张,“这饼用的是去年的陈麦面,等新麦下来,烙出来的饼才叫香,能吃出阳光的味。”

  小虎咬了口饼,葱香混着面香在嘴里散开。他忽然发现麦芒上还挂着晨露,阳光照在上面,像撒了把碎钻。“娘,我能摘个麦穗回家不?”他指着最饱满的那株,“我想看看它咋变成金子。”

  娘笑着点头:“摘吧,别多摘,一颗麦穗能结三十多粒麦子呢。”

  小虎小心翼翼地掐下麦穗,用草绳系着,挂在竹篮把手边。回家的路上,麦穗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,麦芒扫过手背,痒丝丝的。路过张爷爷家时,张爷爷正在晒场上翻晒去年的麦秸,金黄的秸秆堆得像座小山。“小虎,摘麦穗啦?”他用木叉挑起捆麦秸,“等晒干了,给你编个麦秸帽,戴着割麦不晒头。”

  “真的?”小虎眼睛一亮,“那我天天来帮你翻麦秸!”

  “好啊,”张爷爷笑得胡子都翘起来,“不过得等你娘烙新麦饼时,给我送半张尝尝。”

  回到家,小虎把麦穗插在窗台上的陶罐里。陶罐里还插着年前捡的冰棱碎块,现在已经化成了水,把麦穗的根须泡得润润的。“你看,”他趴在窗台上对麦穗说,“我给你喝水,你快点长大变金子。”

  娘正在灶间磨新收的豌豆,石磨转得“吱呀”响,豆粉顺着磨盘的纹路往下淌,像条乳白的小溪。“别跟麦穗说话了,”她喊,“过来帮我烧火,晚上做豌豆糕,放新磨的麦麸,吃着香。”

  小虎跑到灶门前,往灶膛里添了把麦秸。麦秸燃得快,火苗“腾”地窜起来,映得他脸颊发烫。他看着窗外的麦穗,忽然觉得,这麦香里藏着好多盼头——盼着麦穗变黄,盼着新麦磨成面,盼着张爷爷编的麦秸帽,盼着日子像这麦浪一样,一浪高过一浪,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染得金灿灿的。

  暮色漫进窗棂时,小虎看见窗台上的麦穗微微动了动,像是在点头答应他的话。灶间飘来豌豆糕的甜香,混着麦秸燃烧的烟火气,在屋里漫成一团暖融融的雾。他知道,用不了多久,这株麦穗就会带着满田埂的麦香,变成窗台上的小太阳,照亮他往后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