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宴会与母亲-《漂亮宝贝,你被大佬预定了》

  那场慈善宴会,沈绵准备了整整三天。

  她借了礼服,又去修了指甲。

  那是她第一次穿白色长裙,缎面的布料在灯下泛着冷光,像冬天的月。

  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,确定笑容刚刚好——不谄媚、不疏离。

  在这种场合里,笑是一种货币,分寸太多或太少,都会被嫌弃。

  公司请的是城中最贵的酒店,水晶吊灯一盏盏悬在半空。

  灯光太亮,把每张脸都照得苍白。

  沈绵站在大厅门口,胸口有点发紧。

  她身边经过的人都穿得太贵,香水气混在空气里,甜得发腻。

  顾衍城在场中央。黑色西装,领口没有皱痕,身边簇拥着笑意精致的人群。

  他举杯寒暄,动作从容。看见她进门时,眉梢一动。

  他走过来,在众人面前伸出手。

  “来,我介绍一下——这是我助理,沈绵。”

  那一刻,灯光正好打在她脸上。

  她笑着点头:“大家好。”

  一瞬间,她成了场中所有目光的焦点。

  她听见人群里轻轻的议论:

  “顾总换助理了?这次眼光不错。”

  “挺有气质的,不像普通秘书。”

  她仍旧微笑。手心的汗顺着手链流下来,被灯光藏进了亮片的反光里。

  服务生端着酒盘从她身边经过。

  那银盘反着光,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说过:“手要稳,端东西不能抖。”

  她在八岁那年就学会了“体面地端盘子”的姿势——只是那时端的是塑料碗。

  宴会进入正题。

  顾衍城上台讲话,她站在侧边。

  他的声音穿过麦克风,稳、低、温柔。她低头整理文件,假装自己只是个配角。

  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。

  人们笑着、敬酒、合影。

  有人凑过来和她说话:“沈助理,你是哪大学的?”

  “复南。”

  “哎呀,怪不得,气质好。”

  “哪里。”她笑,声音轻轻的。

  他们看她的眼神像在挑选一件饰品。

  那种目光她早就习惯——带着好奇,也带着审视。

  她从来不拒绝这种目光。被看见,总好过被忽略。晚宴的中段,顾衍城忽然朝她走来。

  “有点累?”

  “还好。”

  “去休息区坐会儿。”

  “我没事。”

  “听话。”

  那一瞬间,语气温和又带着不容拒绝。

  沈绵轻声“嗯”了一下,转身朝后台走。

  她穿过一条长廊,灯光暗下去。

  从前厅的音乐声到后厨的嘈杂,只隔着一扇门。

  她推门而入,热气扑面而来——油烟、酒味、盘子的碰撞声。

  她有些恍惚。

  这才是她熟悉的气味。一名穿工作服的女人正弯腰擦桌子。

  头发花白,手臂上是新旧交叠的疤痕。

  沈绵一眼就认出来——那是她的母亲,林秋。

  时间在那一刻停住。

  她整个人愣在原地。

  白裙子上的亮片闪了一下。母亲抬头,眼神和她对上,瞬间又低下。

  林秋的动作明显乱了,抹布掉在地上,她弯腰去捡。

  那弯腰的姿势,熟悉得让沈绵心口发疼。

  “您是前厅的客人吧?这边不能进。”

  一个年轻的后厨服务员走过来,对她礼貌地说。

  沈绵的喉咙动了动:“我……走错了。”

  她转身走出去。脚步太急,裙摆擦过门角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
  回到大厅时,音乐还在。

  顾衍城正在和客户交谈,抬头看见她,笑了笑。

  “去哪了?”

  “洗手间。”

  “脸色有点白,喝点酒?”

  “不喝了。”

  他没多问,只是轻轻碰了她的手背。那动作自然又亲昵。

  沈绵抬眼,正好看见大厅对面的镜面墙。

  镜子里,她和顾衍城的身影几乎完美——

  男的俊,女的美。背景是流光溢彩的宴会。

  但在那一瞬间,她只看见母亲的背影——

  那件发灰的工作服、油渍、皱褶、低下的头。

  她忽然明白,那些她以为远离的生活,并没有真的离开。

  它只是躲在灯光的阴影里。宴会结束后,顾衍城提议送她回家。

  她摇头:“我打车就行。”

  “这么晚了。”

  “真的没事。”

  他盯了她一会儿:“好。”

  语气温柔,却带着一种不悦的冷。

  她笑了一下:“晚安。”

  走出酒店的瞬间,夜风扑在脸上,凉得像冰。

  她走到巷口,拐进一条后街。

  那里灯光昏暗,只有垃圾桶的铁皮在反光。

  她停下。心口的妆被冷空气逼得发疼。

  她靠在墙边,掏出手机。

 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很久,最终还是打了那串号码。

  “喂?”

  那头是母亲的声音,低低的。

  “妈。”

  “绵绵?这么晚还没睡?”

  “刚出来,想听听你声音。”

  母亲笑了:“你这孩子。”

  声音里带着一点喘息,大概还在忙。

  “今天累不累?”

  “挺累的,一晚上都没歇。”

  “别太拼,腰还疼吧?”

  “老毛病,不碍事。”

  母亲停顿了一下,又轻轻问,“你那边忙完了没?”

  “刚结束。”

  “又没吃晚饭吧?”

  “在那边吃了。”

  电话那头传来塑料袋摩擦声,还有远处锅盖的响动。

  “妈这边一会儿还得擦几张桌子,等会儿再聊啊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“晚上早点睡,别熬太晚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空气静了一会儿。

  她听见母亲的呼吸,温柔又疲倦。

  那一刻,她忽然想起小时候,母亲总在她写作业的背后说这句话:

  “早点睡,眼睛别熬坏了。”

  多年过去,声音还是一样,只是更轻。回到出租屋时,夜已经深。

  她卸妆,洗掉粉底。脸色苍白,眼下有细细的纹。

  她坐在床边,灯光照在她的手背上——白,薄,骨节分明。

  那是母亲的手的反面。

  母亲的手厚、糙、结着茧。

  她的手光滑,干净,却没温度。

  她伸出指尖在镜子上轻轻划了一下。

  雾气模糊,她看见自己的脸和母亲的影子叠在一起。

  有人生来体面,有人一辈子都在为体面打补丁。几天后,公司早会。

  顾衍城宣布人事调整——沈绵升为执行助理。

  掌声响起,她站起身,微笑致谢。

  所有人都说她“幸运”。

  只有她知道,那所谓的“体面”,是踩着多少尘土换来的。晚上,她在办公室收拾资料。

  窗外的城市灯火铺成一片。

  手机又震了一下,是母亲发来的消息:

  【今天电视上看到你公司活动了,好漂亮。】

 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,手指一点点打字:

  【妈,以后别太累,好好休息。】

  几秒后,母亲回了句:

  【没事,妈身体还行。】

  后面跟着一个笑脸。

  沈绵盯着那笑,眼泪忽然落下来。

  她用手抹了一下,笑出声。

  她的笑声清脆,却一点也不快乐。